人生的那些“隔层层”

□一苇

那天读临猗作者陈永军的一篇散文《追忆最美的爱》，本是平常的一篇追忆母亲的文章，作为一名老编辑，看到最后，我竟然哭了。要说这文章，的确好，没有一句虚话，最重要的还有一个词，是许多人心中有却笔下无的，是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却又不能说出口的。这个词便是“隔层层”。

陈永军这篇散文中的母亲，其实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都是不顾一切地爱孩子，把自己的青春、心力乃至生命全部献给了孩子。但是陈永军的母亲又有一点不一样，她命途多舛，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本是孤儿，送别人养，也就罢了。这样的孩子也不少，但是，这个“别人”又改嫁了，带着母亲去到别的家。母亲从小被大车轧伤了腿，一辈子走路有些跛。后来不知咋的又患上了癫痫，一次发作，头磕在热锅沿上，差点把小命送了，后来命保住了，却落下了很深的疤痕。天可怜见，苦命的母亲嫁人后，先后生下了四个儿子，不仅癫痫好了，而且得到了温暖与完整的人生。

养大四个儿子，个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母亲原本想把老小与别人换个女儿，但是她想，自己是个抱养的孩子，抱养她的外婆自小也是个抱养的孩子，命运是如此的巧合。她们自小离开了亲生母亲，惶恐地面对这陌生的人世和陌生的人。在陌生的世界中扎下根，长大成人，其中经历的心理纠葛几乎伴随着整个人生，没有太多的安全感，会抵触太亲密的情感连接。

这样的人生，从开始就与本该最亲的人，隔着层层，这层层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的。这层层影响着人的幸福感、存在感，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不由自主地惶恐。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不仅影响到个人状态，还影响与别人相处的模式。他们受不得别人无缘无故的半分好，总觉得欠别人，欠世界的，把自己交出去都难报答十之一二。这样的状态，无奈又真切，框定了人生的底色，限制了人生的未来。

经典说，要无我相，无人相，不要有那么多的分别心，但是，来到世间，活在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要完全没有分别心，真的需要顿悟，需要修炼，一般人很难做到没有任何分别心。

好在，母亲最终有了自己的四个亲疙瘩。她曾经说，自己到人世间最大的成就，就是给人间留下了四个肉疙瘩。

好在，从她的小儿子、作者陈永军的文章看，她留给人间的孩子，懂事、有情有义。最重要的，她的四个孩子跟着亲亲的妈妈长大，感情上没有任何隔层层，他们阳光、健康、开朗。这位母亲用她的付出，为孩子的人生涂上了宝贵的暖色，她的孩子一生便都行走在阳光之下，可以随时向身边的人报以阳光的笑与灿烂。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位母亲是伟大的，她只是普天下平凡母亲中的一位，却已然发出了不平凡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