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账本 家国爱

记者 苏黎原

席虎榜及他的获奖证书

“1959年12月1日，往家邮25元……

“1960年7月1日，交党费0.25元……

“1978年9月27日，还战梅款5元……

“1988年11月30日，高平（儿子）结婚送女方1700元……

“1995年2月20日，给黑蛋妹上礼5元……

“2003年5月20日，‘非典’捐款30元……

“2018年10月3日，给莎莎（孙媳）30000元（买小车用)……

这是从一个中国普通农民家庭账本里随机抄录的内容，时间从1959年到2018年，长达整整60年的收支记录，没有一年空白。

账本的主人叫席虎榜，今年83岁，1936年出生于运城市垣曲县古城镇，195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61年退伍务农，1966年到村办农业中学执教，后任西街小学民办教师，4年后转为公办教师，1995年退休。

小账本一记60年，一记大半辈子，为什么？

“我管买菜买油，有一天在一个河南人那里买了南瓜，客人走后，我把钱和南瓜条一对照，账算错了，多给了人家三毛钱。三毛钱也是钱，我就赶快去追。”1954年，席虎榜辍学到县手工业联合社木业社当保管，为了追回不慎给集体造成的“三毛钱”损失，席虎榜追出去好几里路，最终找到这个河南人重新算账、收回多付的“三毛钱”。

“我始终坚持一个原则：公私分明，哪怕是一分钱，也不能含糊。”正是因为这“三毛钱”的疏漏，加上那时生活还比较困难，钱必须计划着花，坚定了席虎榜一辈子记账理财、不损失国家和集体一分钱、也让自家收支清楚心里“透亮”的信念。“记着记着，就成了习惯。”

六十年一甲子。

从那以后，一页页，一本本，一个个事项，一分分钱数，从柴米油盐，到结婚建房，他一记就是60年，30多本“家庭小账”，展示了一个普通农民对家庭、对亲朋好友、对国家深沉的爱，展示了一个农民家庭的勤俭节约，展示出一幅乡村风情的温馨画面，以及改革开放后生活水平的节节高升，折射出在党的领导下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辉煌历史，成为垣曲县一本独特的“史册丹青”。

“在部队时虽然只挣6块钱，但买个牙刷、牙膏，花个几毛钱，多余的钱我就隔几个月邮回家给父亲……我回家探亲时还要看看他收到了没有。”席虎榜非常注重亲情，多次记录邮钱回家给父亲，以及看望姑姑、岳父、岳母的购物账目，甚至连女儿上学的日子都清晰记录在册。特别是他三岁失去母亲，对继母和亲生母亲一样孝顺，账本中多次提到给“母亲”买东西、寄钱，都是指继母。

对朋友，席虎榜也很慷慨。账本上记载，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刚从部队转业回村后，他经常得到一个朋友的帮助，后来，当朋友老婆坐月子家里紧张时，他花2元钱买了300斤煤送去。当时，2元钱可是一笔巨款。席虎榜还经常接济有困难的邻居，自己花钱为学校为老师购买食品。

“国家从来没有（遇到）‘非典’这种不好治的病，不管捐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身处社会基层，席虎榜的家国情怀却非常浓厚。当国家举办亚运会时，当“非典”肆虐时，他积极捐款，表现出一个普通百姓为国家建设出力的赤子之心。

“我闺女前两年回来时，想看看我的账本上都记了些啥。当我把账拿出来摆到桌子上，闺女看了哽咽地说，‘爸爸，你这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我说，你小时候不知道，懂事以后也知道了，你爸爸是咋个节约、咋个生活的。我连一颗糖、一颗杏都没让你们吃过。有一年夏天，一家人买了半个西瓜吃了吃……我对不起你们，没让你们吃好的、穿好的。”谈到一生吃苦耐劳、勤奋勤俭，席虎榜老泪纵横。

账本上还写着，1982年，家里盖房子，大儿子和席虎榜一起打土坯，泥墙垒墙，就父子两个人干，为了节省，不找别人帮忙，找别人就得掏工钱，小儿子还把父母给他的三毛二毛钱、三分五分的小硬币塞到手电筒里，攒了好几年，直到儿子上高中，那钱都还在。帮人卸车、过河捡柴、闲时种菜，甚至退休后还卖破烂。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好多人发现我记账，说你‘真抠’，三毛两毛、三分五分你都记账，有啥用。”账本展现了一幅农村的风俗画卷。为亲戚、邻居、同事结婚、建房、小孩满月等上礼的记录，清晰地显示出席虎榜无论谁家的事，他都要随份子，都要去帮忙，一家之事就是全村之事，互帮互助，其乐融融。那时，账本里还常出现“洋火、洋线，煮蓝、煮黑、德国青……”这些词汇，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在账本里逐渐消失了。

席虎榜记账一定程度上受到父亲的影响，也言传身教深深影响着他的子孙。“吃不穷穿不穷，计划不到一世穷”成为他们家治家的家训和具体生活实践。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好家风已经在席虎榜家中代代传承。

外孙女上大学放假回家后曾对席虎榜说：“姥爷，我也开始记账了。妈妈爸爸都在外面打工，供我上学，他们都不容易。”“好，你应该记，看看你爸爸妈妈为你投资了多少，长大以后回报他们。”席虎榜高兴地说，“我这一辈子的勤俭节约、勤俭持家、艰苦朴素，在他们身上基本都融化到血液里了。”

2017年9月，席虎榜从事乡村教育事业满30年，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的奖励。

2019年9月，经垣曲县政协发掘整理，席虎榜的账本正式出版，书名《账本里的中国故事》，作为对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一份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