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头

因为买电扇，张二蛋差点跟人打起来。

张二蛋要结婚了，日子看在农历五月二十。媒人送了彩礼后，又跑到张二蛋家，说人家女子说了，眼瞅着天要热了，得给屋里装上空调。

张二蛋一听就火了，彩礼凑凑合合地送了，办喜事的钱还不知到哪儿借哩，这又要空调，这婚还让结不让结？张二蛋气哼哼地踹一脚柜子，说，我妈这屋里连个电扇都还没有哩。

张二蛋妈摆着手，不叫张二蛋说话，转脸把一碗糖水端给媒人，说，咱穷家小户的，就是借钱挂上个空调，一天天的电费咱也掏不起啊。张二蛋妈指着屋子说，咱这屋子可凉快哩，冬暖夏凉。

媒人喝了糖水，答应再去说说，把空调换成电扇看行不行。

张二蛋妈又和了碗糖水端给媒人，连声说好，说给娃买最好的电扇。

第二天，媒人喜滋滋地叫张二蛋换个干净衣服到村口去，说人家女子在村口等你哩，和你一起到城里买电扇去。

张二蛋妈欢喜得满脸黄亮，扭屁股借钱去了。

张二蛋欢喜得蹦跳着换了衣服，蹦跳着借来了摩托。眼看着摩托车就要蹦跳着蹿出门楼时，张二蛋妈喊住了张二蛋，叫二蛋把钱拿上，嘱咐二蛋说话办事不要跟人急，不要动不动就牛眼瞪得让人家女子笑话。

张二蛋骑着摩托带着对象呼地一下就到了城里。

城里的家电商城很大，四层，电视空调冰箱……每一层都摆得满满当当的。张二蛋对象一看见空调，就噘起了嘴。张二蛋眼瞅着对象的脸色暗了，赶紧抓起对象的手，悄悄地说，过两年我挣下钱，给你买最好的空调，三间北厦，我一间给你挂一个，茅房子柴房子我也给你挂一个，不，我一间给你挂两个。

对象瞥张二蛋一眼，说张二蛋吃饱了撑的，一间挂两个。

张二蛋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我要你用一个晾一个，看哪个顺眼用哪个。

对象白了张二蛋一眼，旋即笑得浅粉淡红，骂张二蛋就会耍两片子嘴哄人。

张二蛋在电扇前转了一圈，看着电扇上的价格，捏捏妈给他装的钱，转来转去，找不下个合适的。

张二蛋对象挑到一款样式最新价格最高的电风扇，说就要这个了。

一旁紧跟着张二蛋的服务员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看张二蛋定不下来，早累得瞪着眼站在一旁。看张二蛋对象挑好了，服务员跟电击了一般，嗖地跳到了张二蛋对象边，连声夸张二蛋对象真是好眼力，说这款电风扇如何时尚如何省电……

张二蛋歪着头一看价格，心就忽嗵跳了一下，揣在裤兜的手不由得又捏了捏妈借来的钱，问服务员打折不？

服务员摇摇头，说，人家买空调都不问打折。

张二蛋说，不打折，给个饶头吧。

服务员嘎嘎笑张二蛋开国际玩笑，说张二蛋把商城当菜市场把电扇当韭菜葱了，说一个电扇你还想要个饶头，饶个什么？给你饶个空调？

张二蛋觉出了服务员眼里嘴里的不屑，一下子就火了。张二蛋心说你不打折不给饶头了你还不好好说话，我买东西来了又不是叫你奚落来了。张二蛋白了服务员一眼，扯着对象要对象到别处再看看。服务员却不叫张二蛋的对象走，竭力推荐那款电风扇。

张二蛋看对象心动了，就劝对象货比三家哩，说不定还有比这好比这便宜的。

服务员白了张二蛋一眼，说，买不起还跟人闲磨牙，想要便宜的你到收破烂那儿去，来这儿干吗？

张二蛋把拳头捏了又捏，狠狠地咽口唾沫，倏地掏出钱，啪地拍在柜台上，愤愤地叫服务员数，看够不够买下这最贵的电扇。

服务员讪讪地扯了下嘴，不吭气。

张二蛋对象悄悄地骂张二蛋二百五，说张二蛋有钱不舍得买电扇来丢人现眼。

张二蛋长长地叹一口气，恼恼地说，不是不舍得，是看咱妈屋里也没个电扇，借的这点钱要是能给你买下你喜欢的，再给咱妈饶上个……

张二蛋对象的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泪水盈盈地从包里掏出一把钱塞给张二蛋，问他够不够买两个？

服务员红着脸叫张二蛋和他对象等一下，他去跟经理说说，能不能给他们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