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里的魏武侯

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殷啸虎先生研究《资治通鉴》颇有心得。他介绍，魏文侯把一个强大的王国传给了魏武侯子击，自然是希望子击能够好好守住这份家业。作为国君，魏武侯可以说是兢兢业业，虽无大功，也没有什么大错，称得上守成之君。但魏武侯死后，魏国就开始走向衰落。

子击还是太子的时候，一天在路上遇到魏文侯的国师田子方。他立刻下车并行跪拜礼，没有想到田子方对这种隆重的礼节视而不见。子击不由得非常生气，拦下田子方质问道：“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子击的言下之意是：现在我向你行礼致敬，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却不识抬举！不料，田子方回答道：当然是只有贫贱者才有资格骄人，富贵者安敢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田子方解释：“国君而骄人则失其国，大夫而骄人则失其家。失其国者未闻有以国待之者，失其家者未闻有以家待之者也。”但贫贱者没有什么怕失去的，到了哪里都是贫贱，这就是贫贱者骄人的资格和本钱。听了田子方的这番话，《史记》的记载是“子击不怿而去”，而《资治通鉴》的记载则是“子击乃谢之”。

魏武侯即位之初，与吴起有过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一次，魏武侯同吴起外出巡游，坐船沿河顺流而下。魏武侯在舟中放眼两岸，不禁感叹：“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但吴起回话：国之宝是“在德不在险”。他还举了一连串例子：当年三苗氏控制的地盘，左有洞庭湖，右有彭蠡泽（今鄱阳湖），但因为德义不修，最终被夏禹消灭了；夏桀控制的地盘，左有黄河与济水，右有泰华山（今华山），伊阙（今洛阳龙门）在其南，羊肠（今太原晋阳西北）在其北，地势险要，但因修政不仁，最终还是被流放了……把话说得如此之重，但魏武侯还是接受了。由此看来，魏武侯能在其位上保持魏国政局的稳定发展，同他善于听取不同意见，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

魏文侯任用吴起，使魏国强大；魏武侯即位后，依然信任并重用吴起。吴起虽然是人才，但身上有不少毛病。他的政敌说他“为人刚劲自喜”，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高傲自大、刚愎自用。吴起为大将，但地位在相之下。魏武侯以田文为相，吴起很不服气，跑去同田文比功劳。他问田文：“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你比我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又问：“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你比我如何？”田文说：“我不如你。”吴起再问：“守河西，秦兵不敢东向，韩、赵宾从，你比我如何？”田文还是说：“我不如你。”吴起说：“既然你这几方面都不如我，那凭什么你的地位要在我之上？”田文回答：“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在这种情况下，是你做相合适，还是我做相合适？”吴起沉默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还是你合适。”

后来，魏武侯又任命自己的驸马公叔痤为相，吴起当然更不会服气了。而公叔痤则想借机除掉吴起，于是他听从仆人的建议，对魏武侯说：“吴起是个人才，但我担心魏国留不住他。您不妨试探一下，把公主许配给吴起。如果吴起不想留在魏国，一定会找理由推辞。”同时，公叔痤又想办法让吴起拒婚。吴起果然中计，婉言谢绝了婚事。魏武侯便对吴起产生怀疑。吴起见势不妙，担心有杀身之祸，便投奔楚国去了。

魏文侯当年打下中山国后，就派魏武侯子击去驻守，让他在实践中得到锻炼；而魏武侯在位期间，既没有立太子，也没有培养后备人才。等他一死，他的两个儿子公子罃和公子缓就因争夺王位而发生了内斗。最终公子罃杀掉公子缓，做了魏国的国王，就是魏惠王。魏惠王即位后，穷兵黩武，四处树敌，结果东面在同齐国的战争中，一败于桂陵，再败于马陵，西面大败于商鞅率领的联军，被迫割让河西之地、迁都大梁。从此，魏国一蹶不振。

（《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