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 一直舍不得忘记

􀴁记者 孙云苓

本期讲述者：萧然（化名），女，自由职业

认识萧然是在一个有艺术气息的朋友圈里。她看了最新那期情感讲述《一个人的张灯结彩》，打电话问我被采访者的电话。我们就这样聊上了，聊了两句，感觉投缘就去了常去的茶馆。
萧然长发飘飘，有着象牙般的肤色，画着如今很时兴的那种一字眉，穿着一双戴着红色刺绣的坡跟凉鞋，露出的脚趾是那种紫黑带着亮片的，看上去有几分神秘。
她说一口好听的东北话，她自我介绍说，平时做生意在外地，这次是回来照顾儿子中考的。因为婚姻的不幸，她感觉亏欠孩子太多，在孩子的关键时刻她希望陪在孩子身边。

失败的婚姻缘于太年轻

第一次婚姻是以失败告终，那时太年轻，都不能站在彼此的立场思考问题。爱就爱了，散就散了，因为年轻，真是有的是时间和勇气。
萧然快言快语地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我，像是在找什么，我投去询问的目光。她拿出了一盒女士烟，客气地问我抽不抽，我摇手示意不会，便出去给她找打火机。
点着那根细细的烟，她沉醉地吸了一口，眼神迷离像是在努力回忆。
我其实不想提起那次失败的婚姻，但要给你把故事讲完整还需要从头说起。如今想起来，我前夫是个能在一起过日子的男人，就是那时贪玩太不顾家了。
开始，我们两个恋爱就是感觉能玩到一起。我其实喜欢那种文艺范的男生，可我的前夫是那种幽默调皮带点坏坏的男生。
他总是能给我许多意想不到的礼物和惊喜，他家庭条件好，好像生活中很少有烦恼，跟着他感觉轻松快乐。
再后来，他向我求婚，我感觉他很真诚，就答应了。
大学毕业后，我就跟他来到小城，并结婚生子。
公婆开始不同意这门亲事，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他们想给儿子找个当地媳妇相互有个帮衬。其实，结婚后家里老人对我也很好，按说，日子是能过，可是，那时他太贪玩，经常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玩。
我怀孕的时候，因为娘家离得远，就希望他多陪陪我，可他似乎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是经常夜不归宿。
更让我崩溃的是，他竟然在外面乱来，还让我感染上了性病。你说，我怀着孕，怕影响到孩子，又不敢用药，受死罪了，当时真是恨他。
幸亏孩子生下来没有问题，他才收敛了点性子，但还是贪玩。他在小城朋友多，因为他家境比较殷实，又是独生子，父母非常溺爱他，他就是任性自私了点。
开始，他出去和那帮人混，我还给公婆告状，后来我发现，婆婆偏袒他太严重。明明是她儿子不对，她却要怪罪到我的身上，说我管不住男人。
后来，我忍无可忍，提出离婚，开始并没有真想离，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他收收心。可是，那时玩疯了的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没把丈夫吓到，把老人吓着了，我公婆一听说我要离婚，也不问青红皂白就跑法院找关系想把孩子留下，怕我一个外乡人一离婚把孩子带走了。他们的做法让我心拔凉拔凉的，我感觉这个家没有啥留恋的了。
我是东北人，骨子里带着洒脱，处理问题不习惯拖泥带水的，这点很像我父亲。
那时的我真是欲哭无泪，狠狠心，舍下孩子，离婚后我就去了外地。我想着，孩子跟着爷爷奶奶还有亲爸不会受委屈。

那个一脸忧郁的大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离婚后，我虽然舍不得孩子，那时我的孩子刚上小学，但他爷爷奶奶可宝贝了，我知道我要带走孩子就是要了老人的命。
我想着，以他们对孩子的爱，即便我前夫再婚，孩子也受不了委屈。
我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独自去了外地，在一个一线城市的大商场里应聘了一个部门经理的职位。因为，我在学校就是学工商管理的，也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工作起来很顺利。
那是一个大商场，我管理着几个区域。其中就有一个食品区。那里，有中餐、西餐、各式小吃，能够满足顾客不同的需求。
第一次总经理带着我一家家介绍的时候，我就留意到在西餐区有个西点咖啡屋。那个年轻的咖啡师是个目光忧郁、一头卷发、酷酷的大男孩。总经理介绍他叫达利，是专业的咖啡烘焙师。别的地方，经理一介绍，大家都很热情，只有他是淡淡的样子，安静地在调制他的咖啡。
经理介绍我的时候，我们目光对视，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后来的接触中，我发现，这个会做咖啡的大男孩，还会画油画，这更让我刮目相看。
他很少说话，总是安静地炒咖啡豆，磨咖啡，给客人冲咖啡。我喜欢闻那种炒制咖啡的味道，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就到他的咖啡屋歇脚。
他的咖啡屋里还有个自动咖啡机。他告诉我，来这里的顾客多是匆忙的，他们很少有耐心静静地等他做现磨咖啡，而是在咖啡机上倒一杯喝了就走。但偶然会遇到懂咖啡的人，他就会很精心地给他们冲泡现磨的咖啡，并根据客人的口味来调配。
不知怎么了，第一眼看到他就让我眼前一亮，这样安静忧郁的男孩，是我喜欢的那种样子。
我感觉他也很照顾我，每次我来检查工作，总是最后一个到他的摊位。他话不多，总会给我泡一杯糖少的苦咖啡，他知道我喜欢喝苦咖啡，我喜欢咖啡本身的味道。
没有顾客的时候，他会拿起油画笔画油画。他那个小空间里的装饰画都是他亲手画的。我喜欢坐在那里看着他画画的感觉，喜欢闻咖啡焦煳的味道，其实，更喜欢这个大男孩健康挺拔的背影……
慢慢地，我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那份欣赏和爱慕，偶然四目相对，我的心竟然有些躁动。我无奈地发现，我们彼此吸引。有一段我感觉，那种致命的吸引，让我难以自拔，我竟然总想到他的咖啡区去坐坐。
可是，当我知道他才21岁，而我，已经是快41岁的人了，我们中间相差了二十年岁月，我如发烧的人被泼了一盆凉水，突然清醒……
记得一次他专门为我调制咖啡，竟然用奶油画了一个心上插羽毛箭的图案。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图案，我知道，那是爱神丘比特的箭。
我装糊涂说，你油画画得好，奶油画画得也不错，这样的咖啡小女孩一定喜欢。我感觉到他眼底的黯然，我慌忙逃离。
我知道我们彼此喜欢，可是，我又不敢面对这样的尴尬，我们这样的忘年恋，是不被社会认可的。
我们两个人的感觉，让我想起那首古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毕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还是一个中学生的妈妈，虽然我努力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我的心却已经历尽沧桑，我不能自私地误导一个大男孩的感情。
有一段，我想躲开他，我再到食品区检查的时候就躲着他走，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寻觅我的目光。
我决定离开那里，我不想给自己找任何的借口，我想或许我是一个人孤独得发慌了才会被一个大男孩吸引。
我找了经理递上辞职信，决定回东北老家。这时接到孩子奶奶的电话说孩子很快中考了，情绪很不稳定。我毅然决定回到小城照顾孩子。
临行前，达利知道我辞职的事情，他找到我约我出去聊聊。我看着他的眼睛不忍拒绝，我们去了一个小酒吧喝酒。他告诉我，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妈妈在他三岁的时候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他一直跟着父亲长大。
父亲是一个学校的美术老师，妈妈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婚，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说，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我的样子像极了他妈妈的一张照片，三岁的他在妈妈怀里，妈妈就是披着这样的长发，目光暖暖的。他说，第一次见我就感觉我的目光暖暖的。
我们那天说了好多话，我好像说到了我的婚姻，也说到了一个人的孤寂，但我告诉他，我们隔着那么长的时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沉默很久，后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画框。我打开，是他给我画的像，我感觉比我本人美丽。
他说，他真的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他不在乎年龄和离婚的事情，只要我也爱他就够了。

有些感情，需要谨慎地珍藏在心底，舍不得忘记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城市，没有刻意和他告别。
我想有些情感是隐秘的，保留在心里就好。我回到这里是因为我的孩子，我想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陪伴，不想留下遗憾。
为了生存，我在一家服装城开了一家小店，雇了一个服务员帮我打理。一个人的日子，我也不让自己颓废，我喜欢读书，喜欢画画，喜欢一个人在家做美食犒劳自己。
其间也有人追过我，但接触后都感觉不合适。对不合适我的追求者，我很少和人家玩暧昧。一来玩不起，二来不喜欢人家就别占着，让人家很快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我喜欢那种文艺范的男生，后来遇到一个，长得白净儒雅，也会画画，我还比较主动，可人家却很矜持，感觉我一厢情愿的样子。我这个人不喜欢那种模棱两可的性格，处了一段时间无疾而终。
如今，一个人过惯了，好像难以接受另外一个人的侵入。
每次，出门的时候，我都会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我适当节食，不让自己身材失控，我想让遇到我的人都能看到一个精精神神的我。
我想，一个不爱惜自己的人，哪里还奢望别人爱你！
我喜欢喝咖啡，好在小城有几个我喜欢的咖啡屋。有时候，抱本书，我能在那家咖啡店待一个下午。
我有时还会想起那个会磨咖啡的大男孩，他调咖啡专注的神情，他画画时安静的样子，他那双带点忧郁的眼睛，他好听的说话声，都是我喜欢的，可是，我们却隔着那么漫长的时间……
总之，我不后悔果断地离开，有些情感本来是纯净的，有些缘分是需要珍藏的，深深保留在心里，不舍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