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运城晚报时间:2025-11-28
前几天上初中的儿子晚上回到家,兴冲冲地告诉我,他们几个孩子合作表演的小品被学校选上了。学校在各班筛选元旦文艺表演的节目,他们班主任精心编排了两个节目,一个是舞蹈,一个是朗诵。节目被选上,儿子很高兴,比考试得了奖状还兴奋。习惯周末睡懒觉的他一反常态,晚上上好闹钟,一大早就在寒风中骑着自行车去了体育广场,和同学一起排练节目。
可没过几天,儿子回来告诉我,学校让他在节目表演时负责道具,不做演员了。本来学校筛选节目时,他们是四个人表演,被选中后,有两名同学非要加入,还是儿子劝说其他三人同意他们加入,分配个跑龙套的角色。谁知学校给他们重新编排时,仍然只让四名演员上场表演,多余两个人负责道具。那两名后加入的同学却得意地对儿子和另一名同学说,搬道具同样重要。
看着儿子沮丧的样子,我笑称他一不小心成了“幕后英雄”。要说这样的表演对儿子的校园生活来说,只不过是个小插曲,他当下兴奋也罢,难过也罢,都会很快过去。再说搞文艺这行是很需要天分和环境的,不是光凭一腔热情和刻苦努力就能获得相应的回报,我最早是从父亲那里明白这个道理的。父亲一生爱好器乐,至今热情不减当年。他在年轻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把唢呐,从此便爱不释手。没有老师和教材,也不识乐谱,父亲就自己揣摩练习。碰上村里有红白事,父亲从不放过学习的机会,紧跟在鼓乐班子后头,看到忘情处还手舞足蹈,模仿着人家的动作。平日白天要干活,他只能晚上练习。一开始在家里吹,搅扰得家人和邻居不能睡觉。于是他就到野外去吹,支支吾吾的,有人夜里听见了还误以为是狼嚎。冬天野外太冷,他就想了个法子,下到院里深达十几米的红薯窖里去吹。狭小逼仄黑暗且空气不流通的窖里,他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正可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样坚持了几年,父亲的吹奏水平果然大有起色。
父亲在婚后因生活压力所迫,逐渐远离了器乐,但却从未想过放弃。一有空闲,他还是不忘吹吹笛子,拉拉二胡。几十年了,父亲那把二胡还在,没有马尾,弓毛就用尼龙线代替。琴皮坏了没有蛇皮,就在杀鱼时剥下鱼皮代替。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父亲心中再次燃起了器乐表演的梦想。父亲相约村里几个有相同爱好的人,一度将家里变成了“文艺沙龙”。几个中年人在我们家兼作卧室和客厅的狭小房间内,又拉又唱、又弹又吹。外面冰天雪地,家里暖意融融,泥砌的小火炉红光闪烁,铁皮大茶壶滋滋地冒着热气,大家个个沉浸其中,兴致颇高。我其时十三四岁,也跟着他们一会学说“扁担长,板凳宽,扁担要放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放在板凳上”“红凤凰,绿凤凰,粉红凤凰黄凤凰”等绕口令,一会学唱《张连卖布》《苏三起解》。发展到后来,父亲雄心勃勃,要成立一个民间鼓乐班子。父亲走东串西,苦口婆心地劝说,终于联络到五六个人。当时演奏西洋乐器的管乐队正开始兴起,大伙一商量,干脆丢开唢呐二胡,成立时髦的管乐队。经过父亲一番辛劳奔波,管乐队正式成立了,这恐怕也是父亲一生中最值得他骄傲的一件事。可在演奏训练时,年龄最大又不识谱的父亲,愈来愈显得力不从心,经常受到年轻后生不满的指责。后来正式演出不久,父亲便带着遗憾和不舍,自愿退出了他一手组建起来的管乐队。
母亲前几年去世后,我怕父亲一个人在村里孤独,让他到城里住。他总是不肯,偶尔来也不多待。一次在城里,我陪他逛商场,他什么东西也不买,可又几次欲言又止。临到最后,好像鼓起极大勇气似的,猛不丁问我城里有没有乐器店。我带他找到城里最大的乐器店,给他买了二胡上用的琴弦和马尾做的琴毛,又给他买了一支可拆卸的专业型两节铜笛。这支笛子六十多元,父亲直说太贵,却并不阻止我买下,我知道他心里喜欢。后来父亲每次到城里,哪怕只住一两天,也总会带上这只笛子。有一次父亲从城里要回乡下,我送他到车站,临行时想起笛子落在我家客厅,他宁可等下一班车也要我把笛子取来。其实父亲会的歌曲极少,几十年来我只记得他经常吹奏的一首曲子是《东方红》。我上师范时也一度迷恋过吹笛子,曾让父亲教我这只曲子。可是父亲吹奏了几十年,却只会哼出曲调,就是说不出歌谱来。没法教也就算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从学校回来,父亲得意地将一张纸递给我,上面正是《东方红》的简谱。原来父亲在笛孔处用小刀刻上七个音符的标识,吹奏一小节后凭记忆在纸上记下来,吹奏好多遍,终于记录下了曲谱。我在学校学会识谱,一首曲子吹奏几遍就学会了。可是我吹奏过好多曲子,每次听到父亲吹奏的《东方红》还是感到震撼,莫名的激动不已,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我怎么也吹奏不出那个韵味,也许这就是功力不同所致了!
近年来好多学习成绩不佳的学生为考上大学,选择走艺术生的道路,可是毕业后真正从事艺术工作的只是极少数。在艺术这条道路上能够出人头地,取得事业成功的人真可谓凤毛麟角。然而将艺术作为业余爱好,抛却功利思想,就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有业余爱好的人,才会生活得更快乐、充实。就如我,八小时之外沉迷于爬格子,劳神费力不说,写了本书还不顾家人亲戚反对,四处筹钱自费出版。面对别人的不解,我只是一笑了之,心里暗暗想,“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年近不惑,成功与否已经不再重要,热爱一生,始终不渝,即便不富不贵也快乐充实,这就够了!
(朱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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