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华丽的暗恋随春天落幕

□记者 孙云苓

本期讲述者：晓宇，女，28岁

第一次和晓宇在微信里交流，感觉晓宇是那种有些敏感的人。因为她刚加了记者的微信，记者就有事去忙了，没有及时回复。她竟然问了三遍：“你为啥总不理睬我？”

等记者闲下来上线后还为此解释了半天，然后才进入话题。

晓宇说，只是想找个人聊聊，看到报纸上的微信就加了。她说，最近经历了一场感情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一场暗恋，心里感觉空空的，想找个人诉说诉说，又不想找身边的人，就想和记者聊聊。晓宇告诉记者，她心里有一个思念了很久的人，终于在这个春天结束了。于是，我们文字加语音，进行了沟通，晓宇给我讲述了青春期那场华丽的暗恋。

●我是在乡下奶奶家长大，上学后回到城里的家，却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忙把我寄放乡下的奶奶家。我的童年无拘无束地在奶奶家度过，和那些乡下的孩子一起在田野疯跑。那真是春天挖野菜，夏天捉知了，秋天掰玉米，自由自在地长大。

要上小学了，父母才把我接到城里。到了城里的学校上学，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快乐。因为跟着奶奶多年，我的口音很重，且很难改变的那种。为此，父母经常数落我，让我很不开心。

尤其让我尴尬的是，在学校我一开口说话，同学就会笑我的口音，尤其是班里有个调皮男生总模仿我说话，他一模仿，班里的同学就使劲地笑。搞得我都不敢说话了，时间长了本来顽皮开朗的我变得自卑且敏感。

回到家和父母也没有话说，我就非常想念在乡下的奶奶，放假回农村的奶奶家是我最渴望和开心的事情。

我是老大，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但我和他们似乎就是陌生人。让我伤心的是，除了在学校受欺负，在家里我也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吃饭的时候，妈妈经常嫌我吃饭声音大，就连洗碗也说我洗不干净。我知道她是从心里嫌弃我，感觉我应该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可是，多年在乡下养成的习惯，哪能在短时间内改过来。

弟弟们个个都学习好又优秀，他们和父母的那种亲热让我从心里羡慕，可是，我和他们好像隔着些什么，总也走不近。

那年，奶奶突然得急病去世了，我伤心欲绝。办完奶奶的后事，我好像丢了魂一样，第一次懂得什么是孤独和害怕。

好在我有个聪明的脑子，学习一直没有费劲，总能在班里名列前茅。

初中时我就知道埋头学习，课余时间就是读各种我喜欢的书。

后来我考上了市里一所重点高中，父母的脸上才有了些笑容。

●高高帅帅的实习老师，用他带有磁性的声音读了我的作文，我的心就此沦陷

高中三年虽然我也很努力，但高考还是没有考好，因为临场发挥失常，只考上了外省的一个大专。看到父母失望的表情，我心里虽然有几分不安，但却在内心有些窃喜，我可以离开这个缺少温暖的家了。

好在我学的是我喜欢的文秘专业，第一次在宽大的教室里上课，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高帅帅的年轻老师带着一身阳光走向了讲台。

他自我介绍说姓上官，是来我们学校实习的，临时代我们写作课。他还谦虚地说，我们是他教的第一个班的学生，希望我们好好学习，大家一同成长。

他给我们朗诵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

 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听着他好听的声音朗诵这样美丽的诗句，我第一次被文字的力量震撼了。

童年的许多画面从我脑海里闪过，我的心飞回到了那个有爷爷奶奶和小伙伴们的村庄，飞到了那片我日夜思念的春天的田野。

上官老师朗诵完诗后，让我们自由发挥写写自己印象里的春天。我当时在课堂上一口气写完了那篇小文，我写我眼里的春天，那些萌动的小草，那些细碎的小花，那来自田野里青草的馨香和伙伴们单纯明亮的笑脸。我把对奶奶的思念，对童年的回忆都写在了那个薄薄的作文本上。

等到再次作文课时，老师把班里同学的作文本都发给了大家，唯独留下我的。老师说，他要给同学们朗读一个同学的作文《童年的春天》，我心一下子漏跳了半拍，老师好听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感觉那文字不是我写的，我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老师的鼓励，让我喜欢上了写作，上写作课成了我隐秘的期待

老师的鼓励，让我喜欢上了写作，我也在心里悄悄地喜欢上了老师。从此，写作课成了我心里隐秘的期待。

喜欢上他的写作课，喜欢听他用好听的声音朗读诗文，喜欢他鼓励我时投来的暖暖的目光。

而这喜欢是我自己的小秘密，只是在我心里默默地喜欢着，期盼着，下一节写作课的到来。

后来，我们放了暑假，那时又没有特别的联系方式，加上我的羞涩也不好意思要老师的电话。

别人放假都很高兴，可是，我却不愿意放假，因为放假我就见不到他了。

那个假期我感觉特别漫长，我回到了我童年的村庄，奶奶不在了，爷爷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我在家帮爷爷做饭，收拾家，到地里帮着叔叔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夜晚是最难熬的，农村人睡觉早，家里又小，我不好开灯看书，就早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脑子里一会儿是奶奶慈爱的模样，一会儿是上官老师俊朗的面容，在这样的夜里，我第一次因为思念而失眠，也深深感到思念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得知他走了，我的心一下子空了，感觉眼前都灰暗了许多

那个漫长的暑假过去后，我怀着期待去上学，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着去上学。马上就要见到老师了，我心中有种隐秘的快乐，可是，上写作课的时候来了个满脸胡茬的贾老师，讲课慢慢的，让我感觉那堂课好漫长，就像我难熬的暑假一样。

下了课，我赶紧打听上官老师的下落，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说，老师实习结束，已经回学校准备毕业论文了……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感觉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毕业后，我没有按父母的要求回到家乡就业，而是将简历投到了上官老师所在的城市。可是等到我找到他的学校时，得知他研究生毕业已经离开了……

从此，我在那个没有他的城市工作了好多年。

其间也有同学追求过我，我都不为所动，我心里一直珍藏那个带着阳光走进教室的高高帅帅的影子。

●那个阳光中走来，逆光中走近的人，其实和我只是擦肩

等到了我该婚嫁的年龄，父母逼婚，我还没有放下那份情愫。

后来，长大的我决定面对现实，我想见老师一面，然后放下心结。

“总有一天你要和自己握手言和”，我最近读的一本书里有这样一句话对我很有启发。我决定面对他，面对我曾经稚嫩的感情，想在心里给自己一个交代。

后来我多方打听，才得知上官老师毕业后就在我就业的那个城市一所学校教书。

我辗转找到上官老师教书的学校，找到了他住的地方。

我强压着心里的慌乱，隔着窗户，我看到了一个温暖的画面，一家三口在吃饭。

听到敲门声，他逆光走出来，脸上依稀有些细纹，看着成熟了许多。我紧张地自我介绍，说是他的学生，并说他当实习老师的时候曾经读过我的作文……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如今在哪里就业？”

他的妻子客气地请我一起吃饭，那个小男孩目光纯净地望着我，我佯装出差路过，顺便来看看老师。

寒暄过后握手告别，我的心中已经云开雾散。时过境迁，我感慨自己竟然带着一份虚幻的思念走了这么多年。

我瞬间顿悟，一直以来，那份情愫只是我一个人的战争。那个阳光中走来，逆光中走近的人，其实和我只是擦肩。

回头向那个高高帅帅的身影挥手，我心中瞬间辗转了万水千山。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