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运城日报时间:2025-12-11
柴家沟口这个地名很乡土,也很亲切。
家乡在太宽河边,柴家沟河和韩家洼河是太宽河的两条支流,两条小河在柴家沟口汇在一起流入太宽河。汇入太宽河之处是天然的地势较开阔处,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柴家沟口。柴家沟口,像岁月一样静听太宽河的水流声。
柴家沟是一条差不多有十八九里长的山沟,位于家乡小村的西北方向。柴家沟小河水比较大,雨季常有山洪;韩家洼山沟较浅,水量也小点,但雨季山洪也很惊人。两条沟里的河汇入太宽河向东穿村而过,成为家乡最有地理意义之一的存在。正是由于柴家沟口的存在,也就衍生出许多地名,比如柴家沟口地、柴家沟口崖、柴家沟口坡、柴家沟口柿子树、柴家沟口压油池,等等。反正柴家沟口就像一位熟悉的乡邻,存在于小村,存在于人们的生活里。在我心中,更像是一位慈祥的、有故事的老爷爷,温暖着情怀,幸福着岁月!
关于柴家沟口最早的记忆有些残酷。那时我可能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柴家沟河接近太宽河处长着两棵大杨树,根连在一起,土话说是“叉”生的。村里当时有一头雄壮的狸毛大犍牛,不幸在柴家沟摔伤了,人们说是胯溜了,应该就是胯骨错位了吧。由于失去了劳动能力,生产队决定把牛杀了。那牛很野,尽管受了伤,也不好对付。为了避免伤人,人们把它的头拉扯夹到两棵杨树的中间,任它怎么挣扎,也只能挨宰。当时年龄小,下不到河边,只能在柴家沟口对面的水磨地堰上隔河观望。牛的无助与挣扎,染红河水的鲜血,那血淋淋的牛皮,那美丽的牛角,留在童年里,有一种害怕,也有说不出的难受。生产队杀牛,应该是每家都有份,可是记忆中没有留下牛肉的味道。
说起柴家沟口,心中还很痛。我二爷胡狗焕烈士牺牲在抗日的战场,当时是抗日十支队的一位班长。年仅二十二岁的他,遗体被抬回家后草草埋在了柴家沟口地的堰跟头,靠着柴家沟口坡。坟的上部坡上是一条小路,离坟地约二米。也许是二爷爷死得太惨,我们小孩都害怕走那条小路,即使放牛时路过,也得有大人陪。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更深地了解了二爷爷,也不怕了,每每经过坟头,都会多看几眼。清明时,我还和妈妈给二爷爷上过好多次坟。我没见过二爷爷,但我想象中他肯定会对我笑,甚至还会摸摸我的头。二奶奶去世后,和二爷爷合葬在小村对面阳坡顶的我家祖坟。
柴家沟口,还是香浓的记忆。我家祖上在柴家沟口靠近韩家洼的岭上开垦出好几块梯田。下部靠近河边的是一块三角形地,两面河水环绕,一边是柴家沟河,一边是太宽河。这块地被称为柴家沟口压油池地。当然这里可是名副其实的压油的地方。这块地的地堰跟有一块大石头,大石头凸出许多,下部有不小的空间,土话叫“石庵”。
石匠选取一块较圆的平板石,在上面凿出圆形的凹槽,在一端再凿出流部。当时山里的油料作物主要是一种土名读音为“rěn”的植物(可能是“菍”字,但这字指一种植物时读“niè”,读“rěn”时指的是枣树的一种,所以至今不知那个字怎么写,也不知学名叫什么)和麻籽。冬闲季节,人们把油籽淘洗干净,在石碾上碾碎,然后在压油池地支起大锅炒,炒焦黄后,用葛藤编成笼节状,摞在石庵下的凿有凹槽的石头上,葛藤笼一节直径大小和石头上圆形凹槽相同。人们把炒好的油料铲进葛藤笼节压实,最后上面压上一块平板石头,用一根三四米的木椽当作杠杆,装满油料的葛藤笼节就是支点,七八个壮劳力往下压,那黄亮亮的油就从流口流进盆里。压一遍后,油料渣再加点水炒,再压,一共压三遍。这“压油池”地可是名副其实地在“压”油。童年时油非常缺,许多家庭一年只有五斤油,所以压油时非常有吸引力,几乎全村老少都集聚在那里,就连那油渣也金贵着呢,土话叫麻糁,人们在压油现场抓着吃,分到每户后用它蒸花卷馍,最差的也作为牛过冬的饲料。那弥散在空气中的香浓,就是贫困岁月的神品。记得有一年村里分成了互助组,我家那一组可能就四家吧,在柴家沟开荒种了许多“仁”,那一年我家居然分到了八十多斤油,爷爷高兴了好长时间,说是赛财主了。爸爸的身板似乎也挺直了许多。后来那块地成为外祖母的菜园,外祖父母把地打理得很好,人们也不用土法压油了,但那压油的石头一直留在那里。
柴家沟口内长着一棵大柿子树,记忆中树龄就好老好老,树干上长满大大的树瘤,很沧桑的样子,树枝紧凑,树枝也不多,就长在几块大石头中间,土层很薄,但令人佩服的是每年都是果实累累,而且品质很好。这是一棵镜面柿子树,是我家的自留树。这树是最有人情味的一棵树。劳作的人们经过柴家沟口,都会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歇歇脚,特别是夏天。人们放牛归来背着一大捆柴,总会把柴靠在柿子树上,然后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歇一歇。农闲时也常会在柿树下拉闲说,谝家常。
那棵树就像乡亲们熟悉的、亲切的驿站。曾经有一位发小说如果有一天这棵树死了,他要在这里重栽一棵,他离不了那份荫凉。1995年的时候,这棵树真的枯死了,树桩桩像座残碑,铭刻着小村的记忆。
柿子树正好处于柴家沟河和太宽河的交汇处,柴家沟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小潭,童年时潭里鱼和螃蟹很多;太宽河水在这里水势缓,也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鱼和螃蟹同样很多。夏天,我们经常会在离柿子树不远处的水磨潭(由于潭边建有一座水磨而得名)游泳戏水,然后在柿子树附近的水潭里钓鱼逮螃蟹,柿子树就像一位无声的老爷爷,默默地看着我们疯和闹……
每次回乡,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到柴家沟口的石头上坐一会,河水就像哗啦啦的记忆!
家乡的小地名,家乡的小风物,都是我的图腾,都是永远的情怀。
胡春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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