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古会，烟火人间遇温情

村人以种大棚菜为主业，平日忙得连轴转，当时序悄然跨进初冬的门槛，猛然就记起了村里一年一度的农历十月六的古会临近眼前，那隆重与喧嚣的场景会焕发另一番热闹和生机。

种大棚风风火火的，忙碌按下暂停键后，这一天得放松心情，逛一逛今年与往年有所不同的古会。

我家临街而居，凌晨三四点即听窗外有喁喁人语，摆摊的生意人陆续赶来，交谈着问询着，希望能占上一个满意的摊位。早上一出门，就碰见邻居问：“早早就逛了一圈？”那老太太前倾着身子往回赶，撂下了一段话：“好爷（ya）哩，人家那衣裳摊子摆得出了村都快到北熟汾地界那儿啦！”

阳光密密匝匝倾斜下来，不冷不燥，和煦如小阳春在盛行，我被人流涌上街头，在彩旗林立下的烟火飘香中，加入了人头攒动的赶会队伍。

村委大院老槐树下提前两天就支起了一家羊汤锅子。一顶简易帐篷，一口深锅，几张矮桌及长凳，极简的摆设就撑起了一方天地。摊主红刚肥胖身材，阔脸小眼，做羊汤生意有些年头了，聚攒了不少人气。乳白的老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像是在唱着欢快的歌。

锅上水汽氤氲，形成一团白雾，随着他忙碌的身影飘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似一只无形的手，想牵住着来来往往的人；又似一张香气四溢的网，把行人往这里网络过来。

“来碗羊汤，泡根麻花。”“好嘞。”老板人实在，话不多，音调长，能拐了弯儿，听起来一下子就亲近了许多。

只见他戴一次性手套的手麻利地抓起一把羊杂，秤后放碗中，长勺一挥，撇一勺热汤，涮一下，捞出澄黄软乎乎的麻花卧在碗中，一道漂亮的白色弧线闪入碗中，满满当当一碗汤肉，撒上香菜和翠白相间的葱花，再用浅勺扣上一撮油泼的辣椒，盛到食客面前。那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面庞上现着真诚，每碗汤，俨如他的一个潜心杰作，神情具备了工匠般的虔诚。

在这缠绕着烟火气息的氛围中，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的呈现，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心扉，全身的细胞瞬间都能活泛起来。在这里相遇，少不了如此问答：

栽上了吗？

赶地栽上啦，能铺膜了。

现在棚里还有卖的吗？

有，樱桃柿子还没完呢。

那照了（很幸运）嘛，今年价钱不错！

哈哈。

这种忙碌与收获的张弛结合的生活节奏，在这里得以体现，诠释着种棚人的快活。摊位偏角一隅，一对喝羊汤的老人深深地打动了我。男人满头银发，是我的一位七十多岁的自家老哥，正一筷子一筷子小心地喂着老伴，然后用勺子喂汤汁，待老伴吃罢后，抽纸巾轻轻擦拭她的嘴。他对老伴的一系列操作自然而然，心无旁骛。他的老伴几年前患了阿尔茨海默病，目光呆滞，说话只能“啊啊”，乡间路上常能碰到他搀扶她慢慢遛弯的身影。

在这里与他们相遇，我眼睛里潮潮的，眼前白晃晃的雾气，一半是由心境而生的，一半是从唱歌的老汤那儿飘来的。人间值得，是羊汤老板脸颊上洋溢的真诚，是菜农关切的坦诚，是这对相濡以沫夫妻的无限温情。

古会，是乡村生活的缩影，是传统文化的传承，更是乡人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不远处舞台上锣鼓声里的蒲剧就像一首悠扬的老歌，唤起了人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情感，在人们忙碌的生活之余，让人找到了抚慰心灵的港湾。

生于此而活于斯，逛古会总有许多值得，只是今日那无意的一瞥，这烟火人间中的温情，使我无比贪恋。

尚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