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姐

马转平

二姐是我的堂姐，我大伯的女儿。

我们这个大家族，姊妹兄弟众多，从大哥大姐到小弟小妹，彼此年龄相差较大。我年龄居中，哥哥、姐姐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二姐一家人。

二姐长得并不像大伯那般高大俊朗，而是随了我大妈，个头不高，纤巧玲珑，方正脸庞和浓眉大眼，常常给人传递出一种信任与力量。

我还小的时候，二姐就在外求学，只有逢周末放假才可以见上一面。见了面，我叫一声“二姐”，她微笑着抚摸一下我的头。我和二姐年龄相差15岁，她总把我当小孩呵护，有时候会问我：“学习怎么样？”我说：“好着哩。”她就高兴。

二姐大学毕业后到运城教书，嫁给本村在银行工作的姐夫。姐夫名字叫翻身，人长得清秀，教师出身，很有才华。我常听父亲说：翻身有才、能干，都给屈才啦。二姐嫁给翻身，父亲非常支持。他对大妈说：“咱家仙枝嫁对人了。大嫂，你不用再操心啦！”大妈每当听到这话，总是笑着说道：“他五爸真会说话。”

我家兄弟姊妹六人，母亲身患重病，命悬一线，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他是被迫从城里回到农村的，因而还不大会做庄稼活，根本无法养活一家八口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狠心将小弟送人抚养。为此，全家人不知哭过多少回。在这样的境况下，我勉勉强强地读完小学，就不无遗憾地告别了学习生涯，回到村里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以助父亲一臂之力。即使这样，我们家里还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年年都是村里的超支户。

1971年，我托人在县建筑队找了个合同工名额做劳力工，每月总算可以挣到几十元工资了。这么一份又苦又累的工作，却一下子改变了家里的生活窘境。

到城里工作后，我有空常去二姐家。二姐总是热情地让我吃个这、喝个那，从来没有轻看过我。

去二姐家多了，受他们的影响自然就深了。耳濡目染，我感受到姐夫的工作态度，见识了姐夫的处事能力，领略了姐夫的善良人品以及二姐勤劳、节俭的持家风范。二姐几个孩子，小时候穿的布鞋、布衣，都是她亲手缝制。二姐从不乱花一分钱，她对孩子的教育和管理也非常严格，令我十分钦佩。

二姐当时在运城县城的家，与我的单位相距不远。1974年，我妻子生第一个孩子时，在我们单位宿舍楼待产。几个月前失去娘家妈的妻子，缺乏临产常识和经验，婴儿用品准备不足。在地区医院生下孩子后，没有包裹孩子的小毯子和小袄小裤，二姐就从她家里拿了小袄小裤给孩子穿上，这才应了急解了难，随后又多次前去看望。每每提及此事，妻子总是泪流满面。

我在经济和其他方面，只要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二姐。1981年，我妻子在棉织厂上班，工资不高活还重，于是就按照有关政策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随后就自己办了个流动售货摊。周转资金不够，姐夫帮我们办了1000元小额贷款，使得这个小摊摊得以正常经营。

看着妻子每天早上出摊的身影，我无比心疼却也无可奈何，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心中有了苦闷，只可以讲给二姐和姐夫听，他们总是那样善解人意，一边鼓励我们战胜困难，一边想尽办法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1993年，我思谋着创业干大事，但因自有资金不足，便与人合伙开办了一家公司，给江苏、上海一带发焦、发铁。与此同时，又开办了一家金属镁厂。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投资。我初次经商，缺乏经验，只是发货，从不催款，结果剩下的货款要不回来。金属镁的价格也是一路下滑，半年就暴跌了50%，企业严重亏损，投资打了水漂，负债累累。因无力偿还十多万元银行贷款，我被依法拘留了。妻子非常着急，只好再次求助于二姐和姐夫。姐夫知道此事后，立即找法院了解情况，为我作了担保，我这才算出了看守所。看到前来接我的妻子和二姐，我不由得满眼泪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姐当即安慰我说：“不要难过，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蹚不过去的河。咱还有机会，从头再来！”

那时，我身无分文，度日艰难。妻子也下岗在家，没有一点儿收入，我所在的单位也是一落千丈，时常发不出工资。我只好利用原来给镁厂投资的一辆运料车去跑运输，有时一天也没有一个客户。更为不幸的是，我最艰难的这个阶段，家中又失盗了，我准备好的还银行利息的现金，包括两个孩子积攒的压岁钱，悉数遭到洗劫。

此时的我，真的万般无奈，不知路在何方。

二姐和外甥女又给予我极大的鼓励。外甥女说：舅舅，你牌子不能倒，生意还要做！我说：舅舅现在囊中羞涩，怎么做生意？外甥女说：舅，你选项目，我和我妈给你凑钱。有了二姐和外甥女撑腰，我选择了再次与人合作，投资了餐饮最终又翻过身来。

几十年的往事，一幕幕场景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总在想，是二姐和姐夫在我的生命旅程中，一次次给我浇水、施肥，全过程呵护、帮扶，才使我挺过艰辛，看到了希望。二姐啊，你是我的堂姐，却更像我的亲娘。几十年来，你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二姐一家的恩情有如条山之重、黄河之长，而对这份恩情小弟迄今却未曾报答，也无以报答。唯有以手中之笔，和着眼泪，写下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