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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与河东

来源:发布者:傅晋宏时间:2023-02-23

  条山苍,

  河水黄。

  浪波沄沄去,

  松柏在山冈。

        ——韩 愈

每当读到这首赞美蒲州山河的豪迈诗歌,一种文化自信袭上心头,不由得想起它的作者——韩愈(768—824)。韩愈世称“韩文公”,唐代大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和教育家。学生时代,我们就学过他的杂文《师说》《马说》,耳熟能详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佳句亦出自他口。我的家乡永济市虞乡镇,是另一文豪柳宗元的祖籍。历史上“韩柳”并称,皆文坛泰斗,故对韩愈也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几年前,当得知韩愈的故里在河南孟州,那里有个韩园,永济又有个柳园,虽两地相距280公里,但还是产生前往拜谒的强烈愿望。

孟州朝韩

2021年“五一”,我怀着崇敬的心情,驾车前往今属焦作市的孟州市。到达苏庄村时,天已大黑。借着灯光,隐约看到村中有长长的文化墙,要么是韩愈简介,要么是他的诗文。确认是韩愈故里无错。村民行师傅得知我们来意,热心地带我们参观村中的韩愈纪念馆。走进纪念馆,墙上精致而连续的图片和文字,扑面而来。伫立墙角的雍正七年(1729)古碑《重修兴隆圣母殿宇兼金粧神像记》首句“苏家庄,旧属尹村,唐韩文公故里也”,直接证明了苏庄为韩愈故里。岁月失语,唯石能言,碑就是有力证据!我想,一个村庄有这么一个专属纪念馆,可见当地人对先贤何其敬仰和珍惜!

翌日,我们重点参观韩园(韩愈陵园)。韩园位于孟州市区西6公里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祠墓合一,规模宏大,是缅怀先贤的理想场所。门前的介绍语加深了我对韩愈的认识。韩愈,字退之,河南河阳(今孟州市)人。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谥号“文”,又称“韩文公”。首倡古文运动,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有“文章巨公”和“千年文宗”之名。后人将其与柳宗元、欧阳修、苏轼并称为“千古文章四大家”。

韩园始建于唐敬宗宝历元年(825),距今1200年。园内古柏参天,碑刻林立,文韵浓郁。园中央的韩愈雕像,目光炯炯,直视远方。其果敢勇毅的身姿,使我想起了闻喜县裴晋公祠前裴度雕像的模样。而大唐宰相裴度恰恰是韩愈曾经赞颂过的平定淮西叛乱的领导者,就是著名的“李愬(大将)雪夜入蔡州”事件当事人,韩文公时任行军司马,是平叛的亲历者。班师回朝后,帝大悦,封裴度为晋国公,升韩愈为刑部侍郎。

“伯乐”董晋

孟州归来,我用心搜寻韩愈与永济关联信息,陆续发现不少,概括起来就是“五人七文二诗”。五人为商末义士伯夷、蒲州籍大唐宰相董晋、虞乡籍文学家柳宗元、虞乡县令张圆、蒲州籍大唐诗人杨巨源;七文为《伯夷颂》《太傅董公行状》《柳宗元墓志铭》《祭柳子厚文》《柳州罗池庙碑》《唐韩愈河中府法曹张君墓碣铭》《送杨少尹序》;两首诗是《迎享送神诗》《条山苍》。

古虞乡县曾有韩文公庙。据《虞乡县志》记载:“韩文公庙在董村。董村,唐丞相董混成故里。丞相在汴,雅善文公。丞相卒,文公护丧归葬,又述行状……”据董村乡贤韩天保老师回忆,文公庙位于三郎庙内,就在今天董村元代戏台西北30米左右的位置。如今文公庙三郎庙俱毁,仅存三郎庙戏台。董村何以有韩文公庙?除了与唐丞相董晋(董混成)有联系的原因外,我想文公本身就有保佑村民文运昌盛的普遍用意。全国乡村立文公庙的还有不少。另外,董村东南,有董公大墓,应为董晋先祖墓冢。

依照县志所言,就在护丧董公时,韩公来过虞乡。望见横亘在南面的莽莽中条,松柏蓊郁,层峦叠嶂,再回想起渡过黄河时看到的奔腾与浩淼,遂写下那首歌咏古蒲州的不朽作品《条山苍》。其实,早在贞元二年(786),寓居在外的18岁的韩愈就离开宣城,只身前往长安,中途专程赴河中府(今蒲州)投奔族兄韩弇,想得到河中节度使浑瑊的推荐。但这次蒲州之行没能实现愿望。

离开蒲州后,从贞元二年到十一年,在长安,他先是参加四次由礼部举行的省试,才算取得了进士资格;后又参加三次由吏部举行的博学鸿词科考试,却屡屡失败。其间,他还三次给宰相上书,均未得到回复。可以想象,此时的河阳小伙,一个胸怀大志的热血青年,他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一代俊杰,一筹莫展;一介布衣,前路茫茫。

韩愈只好离开长安,到东方去。贞元十二年(796)七月,在汴梁,命运中的伯乐出现了!韩愈受到宣武节度使董晋的推荐,获得秘书省校书郎职位,出任宣武节度使观察推官,成为董晋的幕僚。然而不到三年,贞元十五年二月,董晋逝世。韩愈扶董灵柩回虞乡归葬。后来他回长安,历官刑部侍郎、兵部侍郎,晚年任吏部侍郎,故后来有了“韩吏部”的称呼。但不管怎样高升,起步还是董晋的扶掖。董晋是他的第一位伯乐,是他久久等待的贵人。出于敬仰和感恩,韩愈还亲自为董晋写下《太傅董公行状》。

行状是叙述状主生平事迹、旌扬死者的文体,一般介绍比较详细。韩愈在行状中突出了董晋的三件事:一是出使回纥,折服其锐气;二是诏谕李怀光,阻其反叛中央;三是入汴州,制止其首领叛乱,把汴地治理得井井有条。韩愈的文章使董晋忠臣、能臣、贤臣的形象凸显眼前,其核心弘扬了董晋维护国家统一、反对藩镇割据的正义行为。这也是韩愈的一贯主张。鉴于前期遭遇,后又获董晋赏识,前后对比,韩愈深刻体会到伯乐的重要性,于是写下了针砭时弊、振聋发聩、影响百代的《马说》。

韩柳佳话

再说他与柳宗元的关系。历史上有多个韩柳同在的文学集体称号,同属古文运动的首倡者,又是运动的主将,获得了“文起八代之衰”(苏轼语)的权威评价。到底是哪八个朝代呢?又何以称“衰”呢?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凡600年。这中间,只重文采、言之无物的骈文盛行,相对先秦诸子形神兼备的散文,内容上缺乏骨力,在文风上呈现一种衰落的景象,故称“八代之衰”。其实,即使是唐前期,社会上骈文色彩还是非常浓厚的,比如初唐王勃的《滕王阁序》。中唐韩柳二人,对那种不实文风大加挞伐,不仅主张“文以载道”“文道合一”,而且身体力行地写出形神俱佳的散文,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故称“文起八代之衰”。他们要恢复的先秦散文被称为古文,所以这场文学革命被称为“古文运动”。

平心而论,骈文并非一无是处。骈文由西汉的赋发展而来,其特点不仅多用对偶句、四字句或六字句,而且喜欢修饰,辞藻华丽,讲究押韵,美感很强,可谓“锦心绣口”,也因此受到人们喜爱。试想文章如果没有文采,平铺直叙,味同嚼蜡,有谁会喜欢呢?问题是骈文走向了极端,影响了思想感情的正常表达。韩愈不仅在文体形式上“复古”,而且在思想上要求恢复儒家道统,二者形成互为里表的完美结合,故能彪炳文坛。

从年龄上看,韩愈生于768年,柳宗元生于773年。韩比柳大5岁,又比柳晚辞世5年,柳宗元活到47岁,韩愈享年57岁。从两人的命运看,韩愈40岁前经历波折,之后苦尽甘来,人生开挂,官越做越大。柳宗元则相反,前33年一帆风顺,风光无限,后14年风云变幻,惨遭贬谪,越贬越远。柳宗元少年得志,他两次通过的考试,韩愈却考了八次,真是好事多磨啊!柳宗元出身于豪门大姓,而韩愈则出身于平民家庭。

比较二人经历,多有相同。他们不仅是一对情深义重的好朋友,也是一对文章挚友、思想挚友。两人工作曾有交集。贞元十九年(803),韩愈任监察御史,柳宗元恰调回长安,任监察御史里行,他们成为同事,但两个月后,韩愈因上疏揭发隐瞒关中大旱的官员反遭贬谪。两人都有蓝田县的经历。当年,29岁的柳宗元担任蓝田县尉。贞元十四年,韩愈因谏迎佛骨得罪皇帝,左迁潮州刺史时途经蓝田,写下“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传世佳句。两人在顺境时,绝不阿谀谄媚,逆境时都善于反躬自省,以求东山再起。还有,他们都有两次遭贬经历,却也都善于转化痛苦,把生活中的磨难化作艺术的享受,为后世留下千年清香,也都因为造福一方,成为当地人民敬奉的神祇。

柳宗元临终前,请挚友刘禹锡整理其文集(即后来的《柳河东集》),又请韩愈执笔书写墓志铭,以存其生平大节。韩愈在《柳子厚墓志铭》中这么说:“贞元十九年,由蓝田尉拜监察御史。顺宗即位,拜礼部员外郎。遇用事者得罪,例出为刺史。未至,又例贬永州司马。”此外,韩愈还写了一篇《祭柳子厚文》,表达对柳子早逝的同情,声泪俱下,言辞痛切。

柳宗元逝后第二年,柳州百姓为他修建了衣冠冢,又在城东建起了一座纪念柳宗元的罗池庙,韩愈撰写了《柳州罗池庙碑》,并附作一诗《迎享送神诗》,赞誉了柳宗元刺柳期间的诸多功绩,以及罗池庙建立的缘由,并请书法家沈传师楷书书写,是为“沈碑”。可惜,这块碑早已不见踪影,幸而有拓片传世。

倏忽,二百年过去,有过屡遭贬谪的北宋大家苏轼,同情柳子的痛苦经历,欣然书写了韩愈罗池庙碑中的《迎享送神诗》。苏轼离世一百多年后,南宋嘉定十年(1217),有识之士在罗池庙立苏轼书法碑。因诗的开头有“荔子”二字,故称“荔子碑”。因“柳事韩文苏书”,三位文豪罕见聚首一碑,世称“三绝碑”。此碑不仅是研究韩愈、柳宗元的珍贵资料,也是河东、河阳携手千年的不朽见证。

文图伯夷

在孟州城内逗留期间,我如愿以偿看到了“韩愈大街”的路标。在街心公园的一面墙上,还意外发现南宋李唐所作《采薇图》的浮雕,初见不解其意,后来才知,画家李唐原来也是古河阳人,与同期永济籍画家马远同属“南宋四大家”。《采薇图》反映的是殷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故事。当周武王姬发率军灭商时,夷齐兄弟叩马谏伐,认为臣子造反,大逆不道。姬发不听,灭殷后建立了周朝,夷齐决心不吃从周朝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于是隐居首阳山,以采食野菜充饥度日,最后双双饿死山中,临死前还作了一首《采薇歌》以示不屈的志向。今永济首阳山尚有伯夷叔齐墓。

韩愈与伯夷也有联系。在韩愈的时代,传统文化面临着严重的挑战,这种挑战主要来自源于异域的佛教。韩愈是儒家道统的坚定维护者,反对破坏统治秩序的藩镇割据,而商末周初的伯夷叔齐,又是坚守尊卑秩序主张的典范,为此韩愈写下著名的《伯夷颂》。此文被勒于贞珉,竖立在永济西南首阳山头的二贤祠内,被称为“韩吏部颂碑”。现祠虽毁,当年韩碑的位置却标注在《山西古迹志》内《蒲州二贤祠示意图》上。原碑亦佚,但由唐朝书法家杨汉卿所书碑文的拓片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大唐韩愈与南宋李唐,河阳的两位文化巨子,一个用文字,一个用画笔,以不同形式仰慕着首阳二贤。一文一图可谓河阳双子留给永济人民的两份大礼。

此外,《虞乡县志·名宦传》载:张圆,偃师人,有吏才,为河中府法曹参军,先后兼虞乡令、河东令。后又摄绛州刺史,能闻于朝。元和四年卒于汴。友人韩愈为墓碣铭。《虞乡县志》收有《河中府法曹张君墓碣铭》全文,这是韩公永济信息的又一发现。大唐蒲州诗人杨巨源,写过“若得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传世名句,系贞元五年进士,官至少尹。824年,杨公年满七十,不恋名利,主动让贤,辞官归里,得到韩愈的高度赞赏。韩愈为其写下《送杨少尹序》,让后人记住了杨巨源。这是韩愈与永济情缘的又一续篇。此文撰毕不久,韩愈便去世了。

“不虚南谪八千里,赢得江山都姓韩。”(赵朴初语)广东有座韩山师范学院,自信地理知识储备还行的我,曾为此感到困惑不解,知其办在潮州市,才恍然大悟。“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819年,韩愈因谏迎佛骨被贬潮州8个月。韩刺史和当年柳刺史一样,在那里兴学育才,造福当地,使蛮荒的潮州成为人文鼎盛、重礼崇儒的“海滨邹鲁”。

作为河东人,我们同样应该感谢这位文公,他为柳子故里、为大美中条增加了一道亮丽的文化光彩!沐浴韩公诗文的光芒,蒲州、潮州、孟州,与荣耀同在,与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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