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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物仕宦 至味亲情
——读李密《陈情表》与韩愈《祭十二郎文》

来源:运城日报发布者:时间:2022-08-16

■赵战生

《陈情表》,是晋朝犍为武阳(今四川彭山区)人李密,为侍奉九旬祖母,辞官不就,写给晋武帝的一封表奏。其文“驰辩如涛波,摛藻如春华”,入情入理,至情至味,令人怦然心动,不胜感佩。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慧眼识珠,将其辑入《文选》,广为流传,遗惠后世。

李密(公元224-287年),字令伯,一名虔,少失怙,母改嫁,由祖母抚养长大。其青年时期怀抱梦想,踌躇满志,曾在西蜀担任郎官,蜀汉灭亡后,隐匿在家,与祖母相依为命。晋武帝征召他为太子洗马,他上《陈情表》固辞。

“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文章开头,就直言相告,说自己时乖命蹇,流年不利,很早就遇到了父亡母改嫁的人生大不幸;后又疾病缠身,直到九岁,还不能独立行走。这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遗孤生涯,成了少年李密心中的最痛。幸运的是“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才将他拉扯成人。

李密一年年长大了,祖母却积劳成疾,卧床难起。眼见祖母形容憔悴,一日不似一日,他不由心中大悲,怀跪乳反哺之情,尽行孝道,“臣侍汤药,未曾废离”。消息传出,太守逵举荐李密为“孝廉”,刺史荣提拔李密为“秀才”,但均被他以祖母年迈、供养无人为由,辞不应命。

让李密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并非己所不欲,就能够置身事外的。“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他若再不允诺,恐怕就会招致非议,讥其清高孤傲,沽名钓誉,从而错过机遇,阻塞仕途。接下来,情况更加窘迫:皇上颁旨,授他为太子洗马。太子者,储君也。太子洗马就是管理东宫事务的高级官员,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两难之下,李密毅然放弃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与祖母相依为命,厮守穷庐。他在《陈情表》里衷心祈求:“愿陛下矜愍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晋武帝看了李密的表奏,深为他的孝道所感动,就不再勉为其难。直到祖母百年之后,李密才出仕为官,先为洗马、温令,最后做了汉中太守。

关于李密恪守孝道的事迹,并非虚传,《晋书》有记。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别以为李密侍奉祖母“百年之后”,只是个约数。依其《陈情表》所述:“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据此推算,极有可能他是在祖母安享百年、寿归正寝后,才了无牵挂,不带遗憾,应诏赴职的。

李密以德孝彪炳史册,名传天下。人们记住了他的名字,不是因为他曾当过什么洗马、太守之类的显官,而是他对祖母不弃不离、至情至味的人间挚爱。诸君如欲隔空领略古贤之大爱情怀,不妨找来《陈情表》细细一读。

在中国历史上,还有一位很有名的“李密”。其字玄邃,隋末唐初京兆长安(今西安市)人,比令伯晚生三百多年。玄邃幼时家贫,以替人家放牛为生。“牛角挂书”,是他苦读成才的经典故事,后被选入《三字经》,广为人知。

时逢乱世之秋,这个李密心怀异志,先是跟随杨玄感起兵黎阳,兵败被执,侥幸逃脱;继至瓦岗寨,自统一军,称魏公,改元永平。得势后,他利令智昏,忘乎所以,不仅大量起用隋军降官降将,还杀害了旧主翟让。次年,瓦岗军为王世充所败,李密无奈投唐;旋即又背唐再举,兵败被杀。

两个相同的名字,两个命运不一样的人物:一个至纯至孝,名传天下;一个轻狡反复,身败名裂,各自在历史上留下了耐人寻味的故事。也许,这就是善恶有报,天理昭昭。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尊老爱幼,绍述爱心,普惠世人,不仅是一个家庭的伦理纲常,更是全社会的道德准则、精神支柱、文化源流。一旦缺失,家将不家,国将不国。

唐代文宗韩愈,以散文名世。他的《张中丞后传序》《柳子厚墓志铭》《送李愿归盘谷序》《祭十二郎文》等,无不激情飞扬,脍炙人口,成为传世名篇。说到“幼吾幼”,韩公身体力行,对其侄十二郎倾注的一片真情实意,感天动地,人神共鉴。

《祭十二郎文》,是在韩公听到十二郎不幸去世的噩耗,悲痛万分,即时挥毫写下的一篇祭文。洋洋千言,情凝笔端,心至笔随,字字句句皆自然流出,如泣如诉,令人感怀不已。

十二郎名老成,是韩愈二哥韩介的次子。韩愈的大哥韩会无子,以十二郎为嗣。韩愈三岁丧父,由大哥、大嫂抚养长大,从小就和老成生活在一起,两人感情深厚,名为叔侄,实若兄弟。韩愈在祭文中回忆:“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逝。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韩愈十九岁上离家去了京城。其间,他的大哥、大嫂、二哥及二哥的长子百川都相继去世,全家人只剩下韩愈和老成。两人天各一方,聚少离多,相思甚苦。

初始,韩愈位卑禄薄,且又四处漂泊,无力接来老成同住。后来境况好转,他正准备派人去接时,却突然听说老成已经离开人世。他不由悲从中来,悔不当初,痛呼:“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其实,在此之前,韩愈就托孟郊带书给老成,信中说:“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他感叹自己未老先衰,恐有不测,更加思念远在家乡的孤侄。可他面临的窘境难题,实在难以破解:“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但令他没有想到的结果,却是“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他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连连自问:“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

当他最终明白,十二郎确实已离他而远去时,不由向天、向神明发出了内心的呐喊:“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

逝者已瞑,生者还得继续。在痛责自己“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之余,韩愈心灰意冷,连连悲叹:“自今以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他表明自己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祭文最终告慰十二郎的一句话,就是“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显而易见,这也是思想深邃、华章璀璨、“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昌黎先生,说给世人“你、我、他”听的肺腑之言,真的是用心良苦、寓意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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