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戈飒有个梦想

□一苇

老兵戈飒1947年生于永济曾家营桥上村，原名戈百管，幼时按家谱排序还曾叫过戈昌盛。他的名字多，但他最喜欢的是戈飒，因为这个名字是他参军后改的。

他读过师范学校、教过书、当过兵、立过功，后来又在虞乡农场当过多年指导员、管教干部。他的身份很多，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海军航空兵的军人身份。

他说，部队熔炉给了他作风、精神、力量，还有担当。是的，担当是个时髦的词儿，然而，今年已过七旬的戈飒老人，为了家乡公交的事情，微信联系、电话呼吁、来函咨询，再加上到相关单位反映，一次又一次。因为疫情，因为路况，因为相关规定，戈飒想为家乡人呼吁通公交的梦想，目前虽然还在路上，但是，他的一片热心已然感动了不少人。

5月30日，天上虽然有云，但是气温却不低，最高气温已达32摄氏度。在城市中，因为楼群、人群、车流相对密集，热岛效应致使实际的气温可能还要更高些，然而戈飒老人抱着厚厚的资料找了过来。

他说，想把通公交的事情说清楚。关于背景、关于现实，还有经济效益、社会效果，群众呼声，当然还有沉甸甸的不能忘却的记忆。是与路有关的，与交通有关的，与不少人的一辈子有关的。“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先生的诗，本是写给为民父母官的，退休的老兵戈飒大约也当得起这首诗的意境和情怀。

老人坐在沙发上，那个姿势，那种神态，三个小时，关于路的故事，他讲得恳切、漫长，也感人心魄。我本以为，通公交只是他个人的执念，看来，并不尽然。

一

路，融入戈飒的生命记忆，自1968年开始。那年，他自运城师范学校毕业，回到家乡附近的杜家营村当了一名小学教师，教四年级语文兼任班主任。如果路好，如果……也许他会在他的教师岗位一直坚持下去。然而……滩地附近的校园，晚上在教师宿舍独宿，戈飒能听到忽高忽低、忽长忽短、极瘆人的“呜——呜”声，那是滩地里的狼在叫。那时的滩地芦苇丛生，荒凉寂静，机械化生产还没在中国大地上启蒙，滩地盐碱重，不长庄稼，只长咸（盐）蓬和芦苇，正是狼虫藏身的好地方。如果说，晚上听到狼叫还只是恐惧，那与狼相遇则是恐怖的事情了。那天傍晚，戈飒从学校回家，忽然从路旁的咸蓬丛中钻出来一只硕大的狼，垂着尾巴，从容地从他面前穿路而过。狼很从容，戈飒却吓得连头发根子都奓了起来。幸亏那狼没有对戈飒发起进攻，不过，戈飒却吓坏了。回家后，他把遇到狼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平静地说，孩子，狗怕摸，狼怕拖，你在腰间系条麻绳，拖在身后，就可以保护自己。此后，戈飒再去学校便拿了麻绳，拎在手中，走在路上，然而，他知道，狼的影子还在咸蓬丛中闪动，用绳子防狼，并不那么靠谱。

他决心从狼的威胁中突围。那天，他听说部队在永济招兵，过几天就要走了。当天晚上，下课后，戈飒便决心去永济县城武装部报名当兵。但是，戈飒并不知道永济在哪里，路怎么走。但他知道，附近的董村火车站中的铁路通向永济。晚上，并不一定有过往的列车，但铁路却是永在的。戈飒决定沿着铁路旁的小路往永济走。

他走走停停，本不是太远的路程，他走了一整夜，待进永济县城时，天已经亮了。也许是戈飒近一米八的魁梧身材吸引了武装部领导的注意，也许是他走了一夜路要当兵的执着打动了领导，不管怎样，人民教师戈飒当上了兵，很快，他所在的学校就接到了让他入伍的通知。戈飒成了一名人民海军，到了辽宁抚顺。在部队，他因为有文化，除了在连队工作，还常被抽调去给新兵做教员。他表现很突出。早出操、晚点名、军歌嘹亮，在六年的军队生活中，他将自己锻造成了一个响当当的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兵。

二

因为当兵前就是教师身份，戈飒复职后到家乡的虞乡农场（劳教所），当了一名管教干部。他敬业爱岗，把部队的好作风带到了农场，严格按照军营的纪律与作风管理受教人员，他带领的团队各项工作走在前，是全县的文明单位。

戈飒在桥上的家里还有老父老母，他常常要从单位回家去照看他们。多年前，农场前那条路坑洼不平，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天，戈飒从农场出来，正向家里走着，一个熟人开着蹦蹦三轮车从旁经过，热情地招呼戈飒坐上去。虞乡街口到农场不通公共汽车，多年来，有附近村民在路口开蹦蹦送些去农场的人，收些费用，以为生计。这些人中，有受教人员家属，也有管教干部。那天，戈飒刚坐上三轮车不久，前面便出现了辆拉石头的车，三轮车想超车，没想到，与拉石头车撞在了一起。戈飒被甩下车，头上摔了个口子，流了不少血，那个受教人员家属受了轻伤，而三轮车驾驶人，当场死亡。

驾驶三轮车的人当年才三十多岁，戈飒永远忘不了他最后的笑容。那条不通公交的路，也成了戈飒心头沉甸甸的痛。

三

从运城到永济的城际公交开通一事，许多人都在关注，戈飒是最关注的一个。他甚至于喜极而泣过。他想，社会太好了，时代太好了，终于就要通上便民、利民、惠民的城际公交了。这是一件多么得人心的事情。然而，戈飒的梦想是，城际公交能在虞乡农场设上站点，那么将有许多人受益。

除了每天从运城、永济到虞乡农场上班的干部、职工，还有农场中接受强制戒毒人员的家属。从虞乡镇街口去往虞乡农场，路上有两个村庄。在农场场区和生活区附近，还有十来个村庄。戈飒去做过调研，各村去永济与运城的村民都不少。看病、生计、走亲访友，这一股客流，可以给运永城际公交带来丰沛的客源。

为了能促成城际公交在虞乡农场设站点，戈飒还与场里领导进行过沟通，有关部门也已经开始对道路进行修缮。

看时间，已经快12点半了，戈飒站起来说，能让虞乡农场通上公交，让运城到永济间的城际公交绕行几公里，不仅可以增加客源，而且得民心，顺民意……

外边的气温更高了，太阳热辣辣地烤着地面，戈飒走在阳光下，背有些微驼，脚步却是坚定的。心中有梦想的人，大约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