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田间行走

■杨永敏

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来到郊外的乡下，随便寻一方麦田净土，或坐或立或行走，把自己置身于黄土田园或是山坡沟壑的麦地间，仰望云卷云舒，平视风吹麦浪，心情顿然豁朗了很多。

五月是个温暖的季节，小麦已然抽穗灌浆，无边的麦田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绿油油，清爽爽，活脱脱，笑朗朗，株株相拥，片片相连，似翠绿的屏障，像墨绿的地毯，舒心地牵动着微风，惬意地摇曳着身姿，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满满的正能量，呈现出一派“小麦绕村苗郁郁，柔桑满陌椹累累”的万千气象。

五月是小麦待丰收的季节。田地里，到处可见农人们挥汗如雨、弯腰忙碌的辛勤身影。风起时，舒展的麦苗此起彼伏，犹如海里的浪花席卷，恰似3D播放的壮美乡村之画卷，给人以波澜壮阔之美感。麦田间，贪食的麻雀飞起又落下，叽叽喳喳的叫声萦绕空寂，仿佛于急切中催生希望，在等待中捕食收获。行走在齐腰深的麦田间，伸手去轻抚吐穗的麦芒，像是在触摸少年嘴唇上刚刚冒出的胡须，给人以隐隐约约的刺痛感。这种触摸，奇妙、自然又撩动人心，能瞬间深入人的骨髓，融化你的灵魂，把你带到诗人白居易笔下“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之遥远过去，亦会使你能深刻体会到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诗行中农人之辛勤和不易。

在麦田间行走，看麦浪在微风里摇曳翻滚，撩拨起人的万千思绪。举目远眺，中条山云蒸霞蔚，盐池水碧波荡漾，满目苍翠碧绿中，美丽乡村、绿色田园盘坐其间，把大地装扮得恰似油画，把人间勾勒得宛如仙境。行走在故乡的麦田，吮吸着麦香的味道，你会闻到太阳的味道、土地的味道、父母的味道。穗穗麦子散发出的清香，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感伤亦有幸福，有辛劳亦有满足。记忆里，每年麦子灌浆长穗的时节，父亲就会整天厮守在麦田，不是辛勤劳作，就是蹲坐田头，惬意地抽着纸卷的旱烟，像呵护自己的儿女一样，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心爱的麦田。每次我去地里送饭，他就会把我架到他厚实的肩上，脸上堆满笑意地说：“三娃，爸让你看看咱们家的麦田！”那时的我年纪尚幼，看不懂麦田，更读不懂父亲，坐在他老人家高高的肩膀上，眼前看到的除了麦田还是麦田。后来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慢慢读懂了父亲，也读懂了父亲当年要表达的意思——那一畦畦厚实的麦田里，不仅栖居着故乡，更寄存着农民父辈的辛劳和希望。思索着，随手摘下一棵麦穗，慢慢揉碎放在嘴里咀嚼，一时之间，那股熟悉且清香的味道，瞬间便溢满全身，偾张的血脉亦追逐着时光的脚步，一步步走向了岁月的深处。

在麦田间行走，你能于温暖的季风中感受自然界生命磅礴的力量，体会父辈们劳作的艰辛与麦子生生不息的成长。有一首诗曾这样赞美麦子：“躺下来，它是一粒种子；站起来，它是一株麦子。”作为粮食和种子，麦子一茬茬收割，养育了一代代生命，延续了村庄的烟火。我们呼吸着麦子的生命长大，麦子的精神品质，在我们的血液里汩汩流淌。

在麦田间行走，涌动的思绪无形中便会勾起我对儿时的记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时的农村收麦子全靠人工。俗话说：麦熟一晌，蚕老一时。昨天还看着青黄的麦子，经过第二天太阳的暴晒，瞬间就黄干熟透了。一大早，父亲就起来磨好镰刀，收拾好小平车，带着全家老小来到地里抢收麦子。割麦子是技术活，更是辛苦活，父亲在前面打头，哥哥姐姐在后面紧跟。割倒的麦子一排排平铺在地里，母亲和我便开始给麦子打捆。夏日的日头凶狠而毒辣，能把人烤焦，能把地烤化。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劳动人民战天斗地的雄心壮志。一块麦田割完了，父亲和哥哥姐姐赶紧把一捆捆麦子装上车，用人力把麦子运到麦场，套上牛，拉上石碾滚子，一圈圈过碾，一遍遍扬场，一颗颗收籽，一堆堆装袋，最后把麦秸秆做成垛，待冬天到来时用其做引火的燃料。打下的麦子需要在太阳下晾晒。晒麦子是小孩子们最爱干的事了，一袋袋金黄的麦子被倒出来，薄薄细细地平摊在地上，我就会和小伙伴们一边看粮食、赶麻雀，一边撒欢似的围着一堆堆的麦秸垛捉迷藏，玩累了，便找个阴凉地儿铺个装麦子的口袋躺下，仰望蓝天白云，感受微风清凉……

在麦田间行走，听时光的指针“嘀嗒嘀嗒”前行，看风下青青麦浪翻滚，心中禁不住感慨万千：随着我们国家经济实力的增强和科技力量的提升，曾经农村那种靠人收割肩扛麦子的艰辛劳动场面，已伴随科学化种植和机械化收割的普及，全然从人们生活中淡化、消失。农业现代化的触角，已然深入农村生活的每个细节，中国的农村也从刀耕火种的原始劳作中实现了向现代化农业的华丽转变。现如今，新一代农村年轻人出门有车开，回到家就能冲热水澡，种庄稼全靠机械化操作，收麦、收玉米用的是联合收割机，他们以知识武装头脑，以科技富民兴家，以紧跟国家新时代的发展步伐，一路向前，健步如飞。

在麦田间行走，用勤劳之笔饱蘸汗水的颜色，用灵动智慧的手涂描出一幅丰收的画卷，向大地母亲致敬，向劳动人民鞠躬，向青青的麦田致谢。大地母亲，您好；劳动人民，辛苦；油油麦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