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望暗角 警惕小人

■赵战生

二十世纪末，余秋雨先生以“历史的暗角”为题，对社会危害极大、生存力极强又无处不在的“小人”，从历史文化的高度，进行了深刻剖析与彻底批判，使我们进入新的世纪后，在圆梦中华腾飞之时，也顺便用余光将小人扫视。

是的，我们应当警惕小人。

关于小人，自古至今尚无科学定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古代圣贤的这些箴言，以君子同小人相比较，用义与利作为评判的标准，只是说明了他们价值取向不同，人品优劣有别，但并未触及小人危害他人，甚至给社会带来祸端的丑恶灵魂。

“小人是什么？如果说得清定义，他们也就没有那么可恶了。小人是一种很难定位和把握的存在。”“他们是一团驱之不散又不见痕迹的腐浊之气，他们是一堆飘忽不定的声音和眉眼。”由于小人的存在，“许多鲜明的历史形象渐渐变得瘫软、迷顿、暴躁，许多简单的历史事件一一变得混沌、暧昧、肮脏，许多祥和的人际关系慢慢变得紧张、尴尬、凶险，许多响亮的历史命题逐个变得黯淡、紊乱、荒唐。”余秋雨先生的这些谠言直论，振聋发聩，入木三分，为我们明辨躲藏在阴暗角落，却不断兴风作浪，给社会添乱的小人，提供了历史的借鉴和深层的认知。

一

春秋时期，楚国的太傅费无忌，是个出了名的无耻小人。他用一连串的卑劣行径，先是引发了一场难以消弭的内乱，后又把楚国拖入了无力抵御的战火之中，差点毁庙亡国。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楚平王为太子建选妃，姑娘家在秦国。新婚大典就要举行，一切准备停当，楚平王派费无忌去秦国迎接新娘。

半路上，费无忌看见新娘美若天仙，便心生他念。他想，如果能把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献给楚平王，国君见色心动，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就能捞到很多好处。于是，他便对新娘说：“我家太子大病在身，恐难痊愈，你还不如跟了我家大王吧！”新娘别无选择，只好答应了。

为了搪塞公子，费无忌从陪嫁的丫鬟中，挑选了一位姿色尚可的冒名顶替了新娘。就这样，楚平王父子皆大欢喜，都认为费无忌很能干，给了他不少赏赐。

然而，纸包不住火，楚平王父纳子媳的丑事不久就暴露了。太子建非常愤怒，发誓要亲手宰了费无忌。太子可是未来的国君呀，费无忌害怕了，急忙去找楚平王。他加盐调醋、危言耸听地说：“太子手握兵权，杀了我不要紧，恐怕也不会放过大王您呐！”

楚平王罔顾人伦，夺了太子的新娘，本来对太子就心怀戒惧，听了费无忌之言，更加惶恐不安。费无忌看透了楚平王的心思，又进言说：“除掉太子并不难，只要让太子的老师伍奢动手就可以了。”

二

伍奢是位正直的老臣，他的两个儿子伍尚与伍员（伍子胥）胸有韬略，领兵在外。伍奢因不从楚平王加害太子的诏命，被关进大牢。

楚平王本想杀死伍奢了事，可费无忌却说：“如果不把伍奢的两个儿子一块杀掉，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于是，楚平王便让费无忌去办这事。

费无忌硬逼伍奢写信，让他召两个儿子还朝。伍尚忠厚，虽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但他惦念老父安危，仍只身回到郢都，结果与老父一起被害。而伍子胥则与太子建逃出楚国，四处流亡。

在郑国，阅历不深的太子建误听晋国使者之言，答应作为内应，帮助晋国灭宋。事情败露，郑定公非常生气，派人杀了太子建。伍子胥无故受累，只好又带着太子建的儿子公子胜，向吴国逃去。

去吴国必经楚国的昭关。这里地势险要，城墙高耸，只有通过城门方可过关。伍子胥眼看逃出无望，一夜愁白了头。也是他命不该绝，一个助他闯关的救星出现了，这人便是东皋公。东皋公是位医术高明的郎中，早年曾为一位大臣的夫人治病，因夫人已病入膏肓，东皋公无力回天，差点被冤杀。幸亏伍奢出面相助，他才死里逃生。

在东皋公的全力帮助下，伍子胥出楚入吴，落魄街头，靠吹箫糊口。

三

此时，吴国动荡不安，内乱迭起。伍子胥访得尚义行侠的两位刺客专诸与要离，先后刺杀了吴王僚和他的儿子庆忌，使阖闾顺利登基，并坐稳了王位。

阖闾雄心勃勃，开始实行他的强国兴邦计划。他任命伍子胥为行人，让孙武执掌兵权，“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伐越人”，扬威中原。

然而伍子胥铭刻于心念念不忘的，仍是归报楚平王、费无忌的杀害父兄之仇。其时，楚国还很强大，难以强攻，伍子胥为吴王制定了“疲楚误楚”的策略，不断派出军队袭扰，使楚顾此失彼，穷于应对。时间长了，楚人心疲力竭，放松了警惕。

公元前506年，机会终于来了。吴王阖闾亲率伍子胥、孙武，倾全国三万水陆之师，一举攻克郢都。伍子胥掘开楚平王坟墓，鞭尸三百，以泄心头之恨。接着，又四处追寻费无忌的下落。经打听，才知道在吴伐楚之初，祸国殃民的费无忌就被老百姓打死了。

小人费无忌死了，死有余辜。可楚国的另一个小人伯嚭，也早已出逃到吴国，还当上了太宰。他与伍子胥本是同病相怜的同林鸟，却因嫉妒伍子胥的才能和爵位，借机屡进谗言，造谣中伤，终于激怒吴王，下令将伍子胥赐死。

智慧过人的一代名臣贤相，竟不敌两个小人的前后暗算，最终客死他乡，尸沉江底。

四

一个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小人，足以乱朝亡国；一群位卑无权的小人，如蚊蝇麇（qún）集，亦可惑乱君王，造成明君弱智失察，危及社稷安全。

比起昏聩无道的楚平王，齐国的国君姜小白，可谓是英武盖世，一代天骄。他在精通韬略、胸有甲兵的管仲辅佐下，“尊王攘夷”，打败北戎，会盟诸侯，成为春秋首霸。

谁也想不到的是，齐桓公到了晚年，却变得贪图享乐、率性而为、不思进取。他的身边有四个小人：易牙、竖刁、卫开方及雍巫。易牙善烹饪，齐桓公最爱吃他做的饭菜。一日，齐桓公无意说道：“山珍海味我都吃腻了，听人说婴儿肉很好吃，不知味道怎么样？”易牙为了讨得国君欢心，竟把自己的小儿子杀了，为国君做了一桌“人肉宴”。

竖刁本来不是宦官，当他听说齐桓公想找个心腹打理后宫之事，便自行阉割，自荐去后宫服侍国君嫔妃。

卫开方出身不俗，是卫懿公的长子，但他嫌卫国贫穷弱小，便离开父母，来到齐国发展。为了显示忠心，他居齐十五年，从未回国探望父母。

第四个小人是雍巫，善于治病。作为御医，他经常接触国君，妄议国事，甚至染指立储大事。

公元前645年，管仲病重，齐桓公前往探视。管仲听他有从易牙等四个人中选相的意思，便劝告他说：“这四个都是心怀异志、各有所图的小人，千万不可重用。”可齐桓公却不以为然。

两年后，齐桓公病倒了。他的五个儿子在四个小人的播弄下，为争夺帝位，豆萁相煎，相互攻杀，谁也不去管卧床难起的老父。易牙和竖刁密谋后，拿走了内宫所有的食物和水，赶走了侍从、宫女，封堵了宫门，把齐桓公活活饿死。国君驾崩，竟无人知晓，直到两个多月后有蛆虫爬出，人们才惊呼起来。

春秋首霸齐桓公，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一群小人之手。易牙、竖刁之流，就像团附在腐尸上蠕动的白色蛆虫，没有感觉，没有表示，没有羞耻，没有灵魂，一味只是蠢蠢而动，争相噬腐自肥。

小人，真的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