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老妈九十六

王志学

与朋友聊天谈起母亲，朋友问我：“老母亲还好吧，应该都80多了吧。”我自豪地说：“母亲和我都属马，比我大三轮，我今年59岁，母亲该96了。”

说来惭愧，尽管母亲已近百岁高龄，但我们做儿女的却从来没有给她老人家过过生日，因为母亲从不告诉我们她的生日日期，只说她是1930年马年出生的。常有朋友关心地询问：“老母亲和你们在一起生活吗？谁在身边照顾呢？”我说：“她一个人在老家生活。”朋友惊呼道：“那你们就放心啊，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是啊，母亲年龄这么大，尽管身板硬朗，但独自在老家生活，的确让人不放心。我曾多次提出接她到城里来住，她执意不肯。她总是说：“你们现在也是有儿有孙一大家子，过日子也够辛苦、够忙活的，还要上班都挺不容易，我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啦。现在我还能跑能走，还能自己做饭独立生活，你们就甭操心我了，我习惯一个人在村里生活。”我们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村里有专门给老年人做饭的日间照料中心，我曾几次提出让母亲到那里吃饭，她说花那钱干啥：“我自己做饭，想吃啥做啥，自由方便。”我有时偶尔接母亲来县城一次，她总是当天就急着要回去，嚷嚷个不停：“得赶紧回去，家里还有猫娃需要喂呢。”

每逢双休和节假日，我都要回村看望母亲，我给她买的好吃食，她都舍不得吃，全都收藏起来，留给她的孙儿们。临走时，她经常叮嘱我：“我在家美美的，好着呢，你们都忙就不要回来，不要操心我。你们要好好工作，好好说话，把事情办美美的，不要发脾气、耍态度。”我连连点头，对母亲说：“妈，我记住了。”

母亲知道我不抽烟，但喜欢吃生花生和南瓜子，她平时吃南瓜时会特意把南瓜子留下来洗净晒干，等我回去后就把晒好的南瓜子拿给我吃，然后还会亲自动手给我剥花生。但惭愧的是，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母亲喜欢吃什么，母亲也从来没有向我提出想吃什么。破天荒的一次是今年三月初八，我陪母亲和邻居大嫂一起到庙前镇赶集，在集市上买了些菜准备回家。邻居大嫂说到超市买点东西。母亲头一回逛大超市，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眼花缭乱，连连感叹：现在的社会就是好，有这么多的东西，买东西随便挑、随便拣。忽然，母亲提出让我给她买一袋“米特琪”。“米特琪”是什么？我有点懵。邻居大嫂恍然大悟，笑道：“你妈是想要一袋‘米多琪’。”回到家，母亲说：“以前我好像吃过一次，知道那是咸味，反正不是甜的，你不是不能吃甜的吗？”我忽然明白了，上次我们回来，母亲拿几瓶杏仁露让我们喝，妻子在一旁说我最近血糖高，不能喝饮料、吃甜食。原来母亲提出买的“米多琪”是给我这个快60岁的儿子吃的，当时我鼻子一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母亲常常在老家院子里种些韭菜、菠菜、辣椒、葱、蒜等，等我们回去时，便给我们分发她亲手种的菜，一边自言自语：“今年种的菜不好，就这么多，给你拿些，你哥、你姐回来也都拿些，都吃些。咱家里种的菜，没有打农药，放心吃。”

刚刚过去的“五一”假期，女儿一家三口来了，儿子儿媳也都休假，我硬是将母亲接到城里，全家到酒店聚餐。可没料到女儿忽然头痛恶心，饭都吃不下去了。尽管女儿的偏头痛是多年的老毛病，歇会儿就好，但母亲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我带女儿到医院看病。直到昨天回家，母亲还在念叨此事。

母亲一辈子为儿女劳心费神，现在到了鲐背之年，仍然疼爱着、惦念着每一个儿孙。这就是我的老母亲，我可敬可爱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