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票号的经营收入

□宋利平

山西票号延续一百余年，作为一种商业形态，作为一种和盐商、茶商一样的生意，“蒙天获利”是它的本质追求。那么，它的营业收入来自何方，如何实现盈利的呢？

汇兑收入

票号也叫汇兑庄，汇兑自然是其主体业务，存款和放款起初也是次要业务。票号的汇兑业务主要有票汇、信汇、电汇。票汇，以汇票形式办理汇款的一种方式，认票不认人。票汇也分即票和期票。即票就是即期汇票，见票即付。期票就是约定付款期，如需提前支取，要支付利息。信汇就是写信告知付款分号，一般适用于与票号交往较多、汇兑款项较大的工商业和个人，针对的是熟识的客户。信汇也分两种。顺汇是信汇的主要方式。就是客户先把款交给票号，然后到其他地方取款。逆汇，则是乙地先付款，然后甲地再收款，实际上是放款和汇兑的结合，客户既要支付汇费还要支付利息。

山西票号在资金运作上一个重要的原则是：“酌盈济虚，抽疲转快”。酌盈济虚指存银（款）多的地方，去接济现银短缺的地方。“虚”指需款的分号，为接济该分号，别家可以在无利或是赔钱的情况下尽力接揽生意，达到全盘皆活的目的。“抽疲转快”就是把有现银而放不出去或支付不出去的钱抽走，使银根的疲势转为快势。

调剂、融通资金主要手段就是用顺汇和逆汇。如甲地现银盈余，没有出路，乙地主动为甲地汇款，汇款多了，甲地银两支付了汇款，现银多的矛盾就解决了。这就是用顺汇调节疲快。甲分号营业需款时，乙、丙、丁源源接济，全局统筹，不分地域。分号可以相互联络，以资通融。逆汇则通常与乙地放款业务相结合。乙地某商人向甲地汇款购货，而又暂时资金不足，不能交汇，乙地就先写信，通知甲地票号付款，随后乙地票号向某商人收款。这样既解决了甲地现银多的问题，乙地又收了放款利息和汇费。

票号的汇兑客户自然是面向大的工商客户，为长途贸易和商品经济服务。他们往往在若干城市设有分号，资金调拨频繁。一般款出（收汇）货来，款来（交汇）货出，从票号的汇兑业务，就可以看出各城市之间货币和商品流通的趋势和经济关系。大约在1862年开始汇兑财政官款。以往各省和海关上交清政府户部的款项叫“京饷”，都是官府用现银押送上解，民间不须染指。后因社会动乱及押解费用大，加之八国联军入侵慈禧太后西逃路过山西时票号出了力，清政府改变态度，允许汇兑官款及后来的庚子赔款。据统计，1894年到1911年共汇兑14.18亿两。

汇兑的手续费即汇费，也叫“汇水”。汇费没有固定标准，由客户和票号面商而定。主要是根据“银色之高低，期口之淡旺，路途之远近，银根之松紧，汇兑之逆顺”具体情况而定。

一般情况下，“在交通便利的地方，每千两仅需二、三两的汇水，若是交通不便的地方，每千两的汇水达二三十两，时或高至七八十两”。汇兑官款的汇费与工商汇款汇费相比，一般要高出几倍，但一些费用却须票号承担。

贷款存放利差收入

获取存贷款利息差额是票号盈利的又一个重要途径。以1906年日升昌14个分号营业收支看，当年盈利13587两。其中汇兑净收入10232两，放款收入利息285063两，存款利息支出194458两，存贷款净收入90605两，放款收入利息占到全部纯收入的77%,说明放款利息是构成盈利的决定因素。

在票号鼎盛时期，存款额相当于其资本的20倍~30倍，成为营运资金的主要来源。票号的存款主体是官款，之所以官署愿意将公款存在票号，因为票号实力雄厚，无风险，用款时汇兑也方便，这部分存款一般不付利息。票号的存款一般分活期、定期。长期存款占票号的大多数，普遍以6个月为一期，也有一年的，利息因时不等，大概为2厘~3厘。如长期存款者临时提取，则不付息，“往往以一夕之宴代利息者，存款者亦不以利息为目的，未尝介意也。”票号也考虑存款成本，“至于生息之款，利小者犹可收用，若系4厘以上，则婉拒”。

放款的对象主要是大商户。从蔚长厚票号汉口分号一个年度收回的贷款可以看出，当年向31户商户放款94.8万两，平均每户30500两，其中2万两以上的商户23户,占74%。其实，票号在放款之前都会对市面上各商号的资信状况进行调查，根据自己的标准划分等级并考虑风险。如宝丰隆票号成都分号记事小册子，记录了各商号资信状况，采用“平、好、盈实、生意甚好”等标准评价商号，并根据这些标准确定是否放款和额度。大德通票号则规定“上上招牌，借贷不得过3万元，上招牌不得过2万元，上中招牌不得过1万元。中牌必须审慎，分庄连枝，一并在内，不得逾越。”对新开辟的分号，还提高了放款门坎：“今我号初占成庄，市面生而且险，纵有极好上上字号，只可至多以2万为界。”

钱庄也是票号放款的对象，如1875年上海的各家票号放给钱庄“多至二三百万”，还有些贷款放给官吏。

贷款利息根据市场松紧而定。一般六七厘，资金紧张时一分到一分一二厘。从全国看，南高北低，有“北存南放”之说。因为南方没有账局，贷款主要由票号提供，更主要的是南方商品经济相对发达，贷款利率高，为了更多盈利，票号把资金调到南方。

余平收入

票号的“余平收入”就是利用换算银子成色而创造出的利润。白银是当时流通的主货币，因为全国不统一铸造，无论碎银、银锭、元宝都有平色问题。这样，每家票号都自置一个50两的砝码，与各城镇的砝码作比较，弄清各地每百两纹银比自己票号的砝码大若干或小若干，作为收交银两的标准，实际上是自己的称量标准，叫本平。无论哪个地方的银两，客户到票号交银时直接折算为票号的标准。票号本平与各地银两折合中长余出来的银两，就是余平收入。

所谓“平”就是看称重够不够。“色”就是看含银量够不够。余平收入就是在平和色两个方面获取利润。一般是从“平”中取千分之四，从“色”中取千分之五六，合起来是一个百分之一。即如果外地银两到票号交银100两，只能算99两，一两就打了折扣。各地银两成色的不一，以及称量标准的多样化，给商人交易带来了不便，却为票号提供了商机。

余平收入为隐形收入，一般人看不出来。虽比率不大，但由于每年汇兑的款项动辄以百万两计，甚至超过千万两，其绝对值不是小数。有资料表明，日升昌三个分号一年的平色收入就有2125两，占到总收入的19.7%。

得空期收入

得空期就是收银和交银的间隔期。由于书信传递时间较长，客户在交银之后需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到交汇的分号取款，这段时间短则几十天，长则会达到几个月之久。票号则将这些银两用于放贷，获取利息。如京师某票号在农历三月二十七日收汇某商号汇往苏州足银3000两，言定苏州在农历五月初七八交付，中间相隔40天。这40天就是得空期，这些银钱按现在叫法就是在途资金。

日升昌票号川号致京号的一段书信详细记录了一次票号合资雇脚夫送信的事项。“另启者，今川省同行议定，每月往京专脚两次，其脚费按号公摊。每月由川起程，系十三、二十七日，限二十五天到京。由京回川每月系初四、十八日起程，限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天抵川，断不有误。倘若风雨阻隔，脚子多走两天，实亦难保，惟是由川起程及由京回川起身日期决不可改。”这说明了当时票汇、信汇传递方式和时间的漫长。

得空期一般决定于路程远近和客户要求。一般从京师到苏州得空期有20天~40天。汇兑官款得空期则80天~90天。从日升昌信件也可看到约定的得空期，如“又收会过腊月十五日谷交镜宝银一百五十两，净得空期四十来天。”

以上收入构成了山西票号盈利主要来源。在山西票号存续期间，尽管有经营波动，甚至大的挫折，但总体讲，获利是一种普遍现象，体现为“本小、利厚、分红多”，盈利水平基本居各项商业之首。如大德通票号1888年盈利24723两，1908年则达到743545两；锦生润票号1903年盈利7380两，1906年盈利51948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