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远去的平陇

■郑天虎 郑祥林

  平陇虽小，名气却很大。说它名气大，一是“平陇”这个村名在1400多年前就被载入了史书中，这在稷山县是绝无仅有的；二是平陇村村名的雅号很多，北宋时叫“司理庄”，金正隆年间称“双桂里”，金兴定年间称“双飞村”；三是东魏和北齐两朝的丞相，都曾在这里驻军、筑城和打仗，城池遗址至今尚存；四是平陇村村名早于稷山县名至少上百年，过去流传“先有平陇村，后有稷山县”的说法。

平陇人口虽少，却不乏名人。西汉时出过都尉，三国时出过晋兴太守，隋唐时出过将相，金朝出过中奉大夫、武威军开国侯，元朝时出过吏部尚书。在平陇，文武官员、进士举人，历代迭出，故有“文到阁老武到侯”一说。

平陇村东西长、南北短，地理位置险要，在1400多年前即为兵家必争之地。从村南翻越一条深涧，即可见陡峭的崞山（当地人称为南坡），远望可见一座雄伟的土城堡坐落在崞山的南端，与一水之隔的玉壁城遗址遥相呼应，顺地势走向而筑，三面环沟，易守难攻，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城墙下半部掘地而成，上部由夯土筑成。城墙的最高处，至今大约还有十余米。城墙东南角有一个用砖砌的拱形门，这也是全城唯一的城门。

走进城门，是一条四五米宽的坑道，城池内的地势比城门高出好几米，四周高，中间低，椭圆形的城池总面积有数十亩。城池北面原有一座坐北向南的庙宇，传说是龙王庙，庙里塑有神像。解放初期，每逢天旱，平陇人成群结队，头戴草圈，敲锣打鼓到庙里祈雨，如果下了雨，还要到庙里还愿。城池里有一口干涸的枯井，初建城池，城里的人多由此井汲水而饮。

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北依巍巍吕梁，南屏峨峨稷峰，东临历史久远的绛州，西接鬼斧神工的龙门。天清气朗、临城俯瞰，前有奔流不息的滔滔汾水，后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平陇古镇，左侧是后稷教民稼穑故地，右侧是广袤无垠的崞山高原平地。《稷山县志·形胜》中说：“左连故绛，右控龙门，南带汾河，北通鄂垒，平陇对峙玉壁，霸气犹存……”

这座巍然屹立的古城，就是《北齐书》上所记载、由著名骁将斛律光修筑的“平陇城”，另有志书称作“高欢城”，今人传为“南阳堡子”。它曾经是历史上有名的古战场。

平陇村以前有三大姓，郑姓占多数，其次是段姓与王姓，后来又有了杨姓、史姓等，现在更复杂了，还有郭、张等。郑姓在稷山县是一个古老的姓，化峪镇路村、清河镇上费等村的郑姓，都是从平陇村迁移出去的。据老辈人讲，以前每年正月初一，这些村庄的郑姓人家都要拖家携口回平陇村祭祖，场面颇为壮观。郑姓在平陇村以四福堂、五福堂为主，这两大家族人数最多。

平陇村的段姓，虽然没有郑姓人口多，但故事多、典故多。段氏家族是历史上的望族世家，家族肇始于春秋，兴旺于隋唐，鼎盛于宋、金、元。历史上，其家族人才辈出，经久不衰，在河东、三晋乃至全国都颇有影响。段氏家族何时移居平陇，无可考稽，从族谱来看，应是唐中晚期至北宋初。

至北宋，平陇段氏家族的段应规，出任朝廷司理参军。当时，段氏“门族蕃大，连甍接栋”，人们称平陇村为“司理庄”。到了金元时期，平陇段氏更为显贵。司理四世孙段季良，五世孙段矩，累赠中奉大夫、护军武威郡候。司理六世孙段钧、段铎兄弟二人，以文行称，名德并著，同登金海陵王正隆二年（1157）词赋进士第，誉满汴京，国人尊称河东“二段”先生。为此，平陇村被誉为“双桂里”。

段钧享有很高的文名，未仕而卒。段铎少有大志，曾在简策上写道：“韩愈自比孟轲，曾西不为管仲，况魁天下乎！苟有其志，亦无难矣！”他历任长安簿、河东路刑狱、华州防御使、兵部尚书主事。在金章宗赴上京期间，主管六部事宜，后被封为中奉大夫、武威开国郡侯。段钧和段铎的父亲段恒和祖父段汝舟皆为举进士，赐同进士及第，虽未出仕，但均以才学和德行闻名乡里。

时过73年，世隔两代，司理九世孙（段铎曾孙）克己，于金哀宗正大七年（1230），以词赋登进士第，其弟成己于同科举进士。礼部尚书赵秉文（闲闲居士）甚爱其才，称其兄弟为“二妙”，并大书“双飞”二字于其里，平陇村又再次被冠以“双飞村”美称。平陇段氏两代兄弟二人同登（举）进士第，这在中国科举史上还是比较少见的。

从元朝中末期至明初，平陇段氏家族除陆续迁往本县汾南小阳等村外，克己的后裔则迁居到河津市北王村，成己的后裔则迁往陕西韩城段堡村和三甲村，经历500多年，世传20余代，人丁繁衍，均已成为世族。然而，平陇段氏的本族却仅剩数十口人。平陇段氏家族在历史上，佼佼者层出不穷，亘古及今享有盛名，形成了少见的历史文化现象。而今，村中的段家祠堂还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平陇历史上还有远近闻名的三绝——龙灯、鼓车和眉户戏，闻名全县。

每年春节，平陇的龙灯不仅在本村耍，还要到附近各村演出，碰到大型庆祝活动，更是不可或缺。平陇龙灯之所以称为“绝活”，是因为有几个特别的优势。一是龙的造型威风俊美。龙头装扮得又大又美，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参差的龙角，飘逸的龙须，既威武又可爱，夜间尤甚。二是舞龙的技术高超。舞龙的基本动作有盘、展、滚、腾、咬、缠、绕等，平陇舞龙人把这些基本动作演绎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大有“盘龙卧虎”“虎踞龙盘”威风凛凛之气势。三是舞龙者彪悍强壮。舞龙人着同颜色服装，头裹白毛巾，腰里系着带子，舞龙头、龙尾的人，随摇晃着的龙头龙尾奔跑，从围观群众旁轻巧掠过，引来喝彩。四是有威风锣鼓和焰火助威。为了渲染气氛，始终以锣鼓助威，锣声鼓点的节奏根据龙的动作而变化。另外，用硫磺、芒硝炒谷糠合成焰火，把它抛撒到火把上，显现龙喷火雾的神威。近几年，平陇的龙灯在原来“一龙一珠”的基础上，发展为“二龙一珠”，称为“二龙戏珠”，在舞龙场上更显红火热闹，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观众。

平陇鼓车装饰简朴，鼓点粗犷鲜明。它与众不同的特点有二：第一，对鼓车套驾的牲口较为讲究，品类统一为骡子或马，高矮胖瘦基本一致。解放初期，大多是用马跑鼓车，采取四套规制，辕一套，梢三套。马的鞍辔都经过精心装扮，前额系有一块闪闪发光的圆水银镜，额头上系着红彩绸挽成的大红花，脖子系一串铃铛，跑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后来，实行集体化后，牲口统一喂养。平陇的畜牧工作搞得好，鼓车不再驾马，一律改为骡子，由原来四套马车改为七套骡子车，显得更威风。外村还常常借用平陇骡子或马匹驾鼓车。第二，平陇鼓车驾车技术高，能够不分场地实现直道跑、绕圈跑。平陇鼓车，既能放得开，又能收得住，在附近村乃至整个汾北都十分有名气。

平陇眉户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名扬稷山县。平陇眉户具有广泛的群众性，一个剧团成立，除了演员，还需要乐队、勤杂人员等，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需要村里户户参与、人人介入。因此，常常有父子、兄弟、叔侄同台的现象。新中国成立前，农村群众文化娱乐生活较为单调，人们的唯一娱乐活动除了听说书，就是看戏。通过演戏，演员们不仅学到文化，还受到思想教育。在那个年代，平陇眉户极大地丰富了群众文化娱乐生活。

2020年，稷山县200个行政村合并为144个村，平陇村由于不足千人，撤并入西北街村了。一个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老村庄，从版图上消失了，淡出人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