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五岁

□杜红旗

临近中秋，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不停。一觉醒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妈妈。

每逢佳节倍思亲。听上辈人讲，妈妈是被爷爷用担子从河南济源挑着，翻王屋山、过垣曲县，逃难落户到绛县的。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借住在一间四面透风的茅草棚里。妈妈是独生女，爷爷靠给人扛长工、打短工，艰难养家。

我5岁那年，为了省钱，学大人用针将散落的纸订成本子，不慎划伤眼睛。得知消息的妈妈心急如焚，从地里赶回，急忙找来乡村医生。医生误诊我眼里黏了一根头发，用纱布擦拭，结果擦坏瞳仁，眼睛失明……我也被吓傻了，只知道哭泣，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灾难使妈妈十分愧疚，觉得我孤单，怕我将来无人管，总想给我生个弟弟做伴。多次失败的妈妈求医寻药，吃尽苦头，结果都不理想。身体虚弱的妈妈有一天被查出患了重病，需要做手术。在家人的陪伴下，妈妈去了西安的医院，但因为家庭条件拮据，倔强的妈妈坚持回家，放弃治疗。看着妈妈饱受病痛的折磨，我心如刀绞，彻夜难眠。我四处打听，给北京某药房写信，寻找希望，我真诚的孝心打动了他们。药片、栓剂寄回来了，虽然无法根治，但能减轻妈妈的痛苦，我倍感欣慰！

父亲在外地工作，妈妈独自扛起家庭重担，只要能多挣工分，脏活、重活她都抢着干，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连袜子都是补丁摞补丁。掉下的馍渣，妈妈总是用筷子夹到碗里，遇到太小不好夹的，妈妈就用手指蘸着吃。这一幕，深深印入我的脑海，终生难忘，使我明白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我在离家六七里的地方读初中，一天往返3次，全凭走路。为了妈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努力学习，用最好的成绩哄她开心。临近中考冲刺，我把被子搬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好友家里，结果没住一天。我只愿在有限的时光里不留遗憾，总想回家多看看妈妈。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家里人来人往，姐姐也穿上了白衣服。噩运降临，大事不好！我来不及多想，狂奔回屋，看到躺在炕上还没入殓的妈妈。我拉着她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痛哭、狂喊着妈妈……声声呼喊无人应，串串泪水哭不醒。

我们家三代单传，我的到来给全家带来了希望，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少年不识愁滋味，无忧无虑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病魔夺去了母亲的生命，幸福时光戛然而止。在我的记忆里，对母亲的印象永远停留在我的少年时代，想她时，我会看看妈妈的照片，那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黑白照。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少年丧母。人生，别等失去，才知后悔。只有珍惜，才能减少遗憾。而我，很惭愧，懵懂无知，不知妈妈的属相、生辰，还好，我记住了妈妈的忌日，那一年，我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