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弹吉他的少年是我心中温暖的秘密

□记者 孙芸苓

讲述者：阿黛，53岁，自由职业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段或美好或遗憾的初恋。

●那个在秋风里弹吉他的少年，让我知道离别有多痛。

■他背着吉他逆光而来，我一瞬间被他的目光击中

我喜欢在初秋的风中漫步，暖暖的风吹拂过脸颊，一个人静静地想心事，那个怀抱吉他的少年清晰的面容就会在心头升起，让我回到那段懵懂的青春时光。

那个阳光的、目光亮亮的、喜欢弹吉他的男孩，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无论我结婚生子，还是历尽坎坷，他都在我心里那一处净土安静地拨动着他的吉他。

偶尔独处的时候，我会放纵自己陷入那份回忆中，那段和青春一起飞逝的感情，是那样纯洁悠远，随着岁月的更迭，也没有从我心里淡去。

认识骁勇是在一次非正式的文艺青年聚会上。主持人说：“下面由骁勇为我们带来一曲吉他演奏《八十年代的歌》。”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只见一位身穿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的青年背着吉他从容上台。随后，激情有节奏的音乐瞬间在耳际炸响：

“香烟请再为我点一颗

火车上的情侣也不多

你推荐的歌我都听过

听过后和你一样寂寞

忘不了红色背心的你

抹不去我多情的思绪

我无法拉近你我的距离

这距离就像飞鸟和鱼

时间请你快一点地过

别让我一个人守日落

我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

伴着吉他声，他的歌声更是有几分摇滚的感觉，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像是从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嘴里发出的，但确实好听，别有韵味。

那天我朗诵了一首泰戈尔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 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 一个却深潜海底

节目表演完后，我们的目光似乎在找寻着彼此，因为每当我悄悄看向他的方向，我都能感到他直视过来的目光，我的心莫名地慌乱。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和羞涩在我的心中升起，让我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后来，他走到我身边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骁勇，是名中学音乐老师，很高兴认识你。我也喜欢泰戈尔的诗，以后可以多交流。”

“你好，我叫阿黛，高中毕业，如今待业在家，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吉他弹得真好，有激情也很自然……”

于是，我们俩聊了起来，他告诉我，他从小喜欢音乐，喜欢吹口琴，吉他是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喜欢吉他的自由散漫，更喜欢吉他的自由发挥，比较自如。

就这样我们几个文青成了好友，经常一起玩，每次聚会的时候，我们唱歌、朗诵诗、跳舞，有时候我朗诵，他就用吉他为我伴奏……

那时的小城还没有真正的娱乐场所，我们一般都是在广场或朋友单位的会议室聚会。

■秋日暖风中，那个弹吉他的少年目光暖暖

慢慢地，我和骁勇开始约会，我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一起骑车去郊外。那时，无论到哪里他都喜欢背着吉他。

尤其到了郊外，我总喜欢静静地听他拨动吉他的琴弦，时而激情，时而轻柔，时而倾诉般似有话诉说。听着他的吉他声，仰望着流动的白云，我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我们，那种感觉真是浪漫又美好。

那时，他的每一首曲子都是弹给我的，而我是他唯一的听众。那时，没有手机，我们约会的暗号就是他在我家楼下拨动吉他的琴弦。每次吉他声响起，我就知道他来了，便赶紧换好衣服下楼。后来，我妈发现了这个秘密，警告我别单独和男人出去，要和同学一起，我一边答应，一边已经下楼了。

往往他一曲未了，我就收拾好下楼了，然后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怀里抱着吉他，一起向郊外而去。

那时，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找个有阴凉的高地，坐在一起聊天。池神庙的亭子、盐池的禁墙边都是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如今想来，好像那时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我们就喜欢在一起。我喜欢听他给我讲一些他的事情，喜欢听他弹吉他。

初秋的暖风中，我们的心是热的，灵动的吉他声伴着青春萌动的心思，那种单纯的快乐，在以后的若干年里，成了我心中最温暖的秘密。那时的我们，眼里只有彼此，我一直想找个属于我们的安静的小空间，听他吹口琴、弹吉他。

■他转身的瞬间，我第一次知道离别是那样的痛

好多年，我都记得那个初秋，他来向我告别，他用报纸包着送我的礼物，那个他经常捧在手里、在唇边轻吹的口琴。他教我怎么吹出动听的音符。他说他父亲工作调动，他们要举家南迁，一家人去南方的一座城市。

他还送给我一个绿色的笔记本，上面有他新家的详细地址，扉页上用钢笔抄了我喜欢的那首《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他告诉我，如果有机会去那座城市，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去车站接我。临别时，他说：“我会给你写信的，记得一定要给我回信啊……”

在秋风中，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我第一次懂得了离别之痛。

开始我们还有通信，每次收到他的来信，我都会读好多遍。寂静的夜晚，我会悄悄拿出那些信，慢慢地读，越读越想他。他描写的生活对我来说非常陌生，他告诉我，家人想让他出国，并说舅舅已经在欧洲某国定居多年，如果他留学，舅舅可以给担保，还说英语考试成绩好的话就可以开始办理签证，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去国外。

我也给他回信说我的生活，我还告诉他，我的梦想是将来考大学，一定要考他所在的城市。

他还是那句话：“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到车站接你。”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我写的信也因查无此人被退了回来。

我知道他出国了，我幻想着有一天他会从国外给我寄信，可是，我又转念一想，那么遥远的距离，心里就很茫然，欧洲对我来说太陌生、太遥远了。

我又参加了复习班，暗下决心一定要考到他之前所在的城市。虽然他出国了，但考到那座城市会让我感觉离他更近一点。可是，当我真的考到了他曾经在的那座城市，他已经离开多年了。

■到了他的城市，却难寻他的踪迹，“八十年代的歌”只能深藏心底

我学习一般，光复习考试就花了3年时间。办完报到手续，我就去了他留给我的地址。我仍记着他临别时告诉我的地址，等我有机会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地址时，一切已物是人非。

邻居早已不记得他们家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搬去了哪里，只告诉我，他们都远渡重洋了。茫茫人海中，我根本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有时候，我走在街上，心里想着他的样子，就会傻傻地期待，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街头偶遇。

一天，我正一个人走着，突然一阵有节奏的吉他声响起，是那首熟悉的《八十年代的歌》，再次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我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好多年了，这首歌在我心头萦绕多年，如今再次听到，竟恍如隔世。我赶紧停下脚步寻找，音乐是从一个音响店里传出的。

我走进去，问店主，他放的音乐有没有卖的，店主拿给我一盒磁带。磁带里面全是吉他曲，主打歌就是《八十年代的歌》。把那盒磁带买下后，我还专门买了个小录音机，每当想他的时候，我就会听那盒磁带，想象着他就在我身边，目光温暖地弹拨着吉他。

当年，他转身微笑着向我挥手的样子，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故事再也无法延续。有时候，我会悄悄地在网上查询他的名字，希望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可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后来，到了一定的年纪，我不得不在家人的安排下结婚生子。当了妻子、当了母亲，我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丈夫是个老实人，工作认真负责，爱护我和孩子，我的日子过得无波无澜。

偶尔独处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如今的我只能把那份情愫深埋心里。在我孤寂无助的时候，我会让记忆闪回那个初秋的傍晚，让那灵动而火热的吉他曲漫过我的记忆，我会想起曾经拥有过一段激情而浪漫的青春岁月，让那些难忘的画面抚平心中的伤痛。

那个只属于我们的初秋的傍晚，那段单纯而美好的青春记忆，那个在风中为我弹吉他的翩翩少年，在我心灵的角落扎根，成为我最温暖且伤痛的回忆。

（本文所涉及的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