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心湖

郭永贵

清晨，雨丝还裹着朦胧的睡意，我撑着雨伞缓缓地踏入公园。退休多年的水利人习性难改，每逢落雨便觉血脉偾张，涌动着某种召唤，仿佛那淅沥的雨声不是来自云端，而是记忆深处传来的汛情警报。

收拢雨伞的刹那，积蓄平生的豪情骤然迸发，雨水顺着发梢流淌入衣领，恍惚间犹如站在巍峨的大坝之上：两岸青山如屏，库区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浪花拍打着钢筋浇筑的胸膛，激荡出儿时初识江河的震撼。那些与洪水赛跑的日夜、和同志们并肩筑起人墙的岁月，此刻都化作额前滚落的水珠，闪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池边鹅卵石铺就的缓坡高低起伏，大小不一的石头虽然硌着脚底，却让人踏出了最踏实的节奏。这凹凸不平的触感仿佛将我拉回当年，和衣蹚在冰凉而湍急的水流中，鞋灌满了泥沙，脚没有一丝血色，只为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如今，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漫步，鞋底与水石面的摩擦竟谱成了怀旧的旋律。

小径上的卵石被雨水洗得发亮，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银色水花。往事随着水花翻涌而上：暴雨中摇晃的手电光柱、沙袋垒砌的临时堤坝、众人嘶哑且坚定的号子……这些画面比任何诗篇都动人，它们镌刻在每道皱纹里，流淌在每滴血液里，成就了生命里最壮美的华章。

池畔皂角树擎着墨绿色的大伞，喜鹊在枝头欢快地叫着，修竹苍翠挺拔，叶尖上悬垂的雨珠折射着晨曦。鸟儿剪开雨幕掠水而过，尾羽扫出的波纹层层扩散。我伫立良久，忽然间觉得：所谓永恒，不过是把对生活的热爱融进每滴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