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饺子

时光匆匆，花开花落，转眼间又到冬至。冬至，俗称“冬节”“亚岁”，是二十四节气中最重要的节气之一，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

在我们河东地区，冬至吃饺子是传统习俗，“冬至饺子夏至面”“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老话代代相传。冬至作为年头岁尾的节点，自古就受到人们的重视，素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天，家家户户飘出饺子香，冬至因饺子而鲜活，饺子因冬至而温情。冬至吃饺子更是团圆、幸福、温暖的象征。

小时候，物资匮乏，粮食短缺，一年里只有春节和冬至才能吃上香喷喷的饺子，尤其是冬至的那顿饺子让人惦念。那时冬天的食物以玉米面窝头、红薯和杂粮为主，好不容易熬到冬至，能吃上一碗饺子，便是孩童眼中最极致的幸福。

终于等到这天，父亲从水头食品公司买回新鲜的猪肉，一家人便齐齐忙活起来。母亲将白菜淘洗干净，放到案板上沥干，再细细切成小段，放到盆里备用。父亲则负责将肉切碎，有节奏地剁成肉泥，下锅翻炒至香。最后拌入切好的白菜、葱姜末，撒上食盐、花椒面等佐料，用微火翻炒，调出细滑鲜香的馅料。待馅备好，母亲也把面和好了。

接下来，开始包饺子。父亲站在案板前，手里的擀面杖转得飞快，面皮在他掌心旋成薄厚均匀的圆片。母亲手里捏着一张面皮，指尖灵巧地拢起边缘，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便裹住满满的菜馅，捏出整齐的褶子，像收拢的花苞，一个饱满的饺子就立在了瓦篦上。饺子挨挨挤挤，像挤眉弄眼的胖娃娃，活灵活现，煞是好看。我和弟妹在一旁也学着包，可包出的饺子不是皮挤破了，就是馅跑出来了，放在篦子上歪歪扭扭的。母亲笑着直摇头，却还是把这些“残次品”小心摆好：“包得丑也没事，煮出来一样香。”包饺子时，母亲会给我们讲冬至吃饺子的来历。说着包着，不知谁开的头，我们嬉闹起来，互相往彼此脸上抹起面粉，看着一张张“小白脸”，一家人不禁大笑起来。

饺子包好后，炉灶上的水也烧得咕嘟响，沸水翻涌着，母亲把白白胖胖的饺子放入锅中。它们先是在锅底沉着，慢慢就浮起来，如尾尾银鱼在水中翻滚跳舞，一起一伏。饺子在锅里翻腾，我们的心中也充满了欣喜和期待。

很快，饺子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这时，桌上早已摆好醋碟和碗筷，等母亲将一碗碗的饺子端上来，看着白胖的面皮透着红绿相间的肉馅，我们口水也已垂涎欲滴。顾不上烫嘴，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一个咬下，吃到嘴里香喷喷的，咽到肚子里热乎乎！吃完再来碗饺子汤，更是心满意足，当真应了那句俗语“好吃不过饺子”！

后来，我离家求学、工作，常年在外奔波，与母亲聚少离多，回家总是匆匆相聚，又匆匆离开。每次离家前，母亲都会包我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饺，一遍遍嘱咐我多吃些。虽然很普通，但我知道，每一个饺子里都满含着母亲浓浓的亲情和爱意。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饭店的美味水饺、超市的速冻水饺尝过不少，但我还是觉得，母亲包的饺子才是世间至味。冬至，全家人围坐吃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为平常的日子增添了一份历久弥新的仪式感。各家各户的饺子虽模样不同，味道各异，却都满溢着对生活的热爱，对亲人们的挂念。

岁月流逝，四季轮回，世界不会老去，而人终将垂暮。父母亲都是在冬至时节，先后离去。从此，冬至再难吃上母亲包的饺子，思念如潮水般不断敲打心扉，酸楚难言。我怀念母亲的饺子，更怀念母亲于我的温暖与亲情。

冬至吃饺子，是我小时的奢望，长大后的念想。如今每逢冬至，老伴也会包各种馅料的饺子，一为祭奠父母，表达一份思念；二为传承习俗，守住一份情怀。原来最珍贵的味道，从来都藏在家人的掌心，在那看似寻常的烟火里，一辈辈，暖着心，连着根。

当年对吃饺子的渴盼，那些捏饺子的时光，氤氲的热气、细碎的笑语、牵挂的叮嘱，都悄悄地藏进了岁月里，成为我最珍贵的念想和难忘的记忆。

彭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