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时光里的暖

在一间土房的土炕上，一架小巧玲珑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着晋南蒲剧，一名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边跟着哼唱，一边纳着鞋底，旁边一个10多岁的男孩坐在炕沿上，陪着这位中年妇女也傻傻地听着，偶尔说几句话……这是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稷山县平陇村一户农家院里的情景。

这个中年妇女是我的三妈，名叫李文琴，10多岁的男孩是我。在我的记忆里，三妈是全村最亮眼的人。她中等身材，皮肤白净，性格刚强，梳着齐耳短发，显得很精神，说话办事干脆利索，自带一股端庄优雅的气质。更难得的是她心灵手巧，精通裁剪缝纫，无论大人的衣衫还是孩童的衣裤，经她手做出来的总是合身得体，左邻右舍但凡有需求，她向来有求必应。正是这份热忱与温暖，年少的我常爱有意无意往三妈家跑，听她讲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故事，贪恋那份格外的亲情。

可这份温暖，终究没能抵过岁月无情。1985年10月，三妈因脑出血猝然离世，年仅45岁。她走得太过仓促，临终没有留下一句话，却留下了19岁的大女儿、17岁的儿子，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儿，以及手足无措的三爸。原本幸福安稳的家瞬间乱作一团，满是破碎与慌乱。

从未经受过风雨、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堂妹红菊，一夜之间被推到了生活的风口浪尖。三妈下葬后，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红菊仿佛瞬间褪去了稚气，硬生生扛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也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记得那些年，本家或亲戚家有人离世，她总是哭得撕心裂肺，两眼通红，让人心酸不已。“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是啊，堂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呢？洗衣、做饭、干农活，一件件生活琐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以致个人的终身大事一拖再拖。等到终于找到合适的伴侣准备结婚，她又放心不下一家老小，出嫁那天，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堂妹嫁给了本村一户诚实厚道的家庭，爱人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结婚后，她基本上也是待在娘家，实在放心不下3个弟妹与年过五旬的父亲。没办法，苦要继续，日子也要继续。好在夫家十分理解，事事顺着她，而堂妹也继承了母亲的性格与才气，里里外外一把手。她照顾弟弟娶媳妇，婚礼完美；又让两个妹妹风光出嫁，嫁妆齐全。

40年光阴流转，一晃而过。土房里的蒲剧声早已远去，可三妈的温暖与表妹的坚韧，却刻进了岁月的年轮里，成为心底最珍贵的念想。而今，堂妹一家生活得圆圆满满，称心如意；堂弟高中毕业后自己创业，独当一面，经营着一家蜜饯企业，生意兴隆，口碑很好；两个小堂妹也年过五旬，生活幸福，开心快乐。我想，如果三妈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郑天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