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以后”熬成灶台上的余温

□李春苗

我们总把对父母的温柔，裹进“以后”的承诺里：“等忙完这轮考核，就回家给你们做顿饭。”“等评上职称，陪妈去早市挑次菜。”“等熬过年底报表，坐下来听爸讲那半程旧故事。”可厨房的烟火从不等“以后”——冰箱里冻到失了鲜味的腊鱼，菜板上放干的嫩芹菜，灶台上凉透的粥锅，那些被推远的陪伴，早成了心头揉不开的涩。

这“当下的暖”，从不是山珍海味的排场，而是沾着油盐的细碎动作，是裹在烟火里的家常话。就连包一顿藏着“小惊喜”的饺子，都藏着最柔软的心意。

上周六清晨，我攥着早市买的嫩芹菜推开门，妈正踮脚够橱柜里的瓷盆：“可算回来了！这盆鸡蛋攒了半月，给你蒸蛋羹——水得加凉白开，蒸出来才嫩得能晃。”

起锅烧油时，她突然戳戳菜板：“你爸年轻时最会切芹菜，能切成半指长的段，炒出来根根脆生。”话音刚落，爸端着洗好的姜蒜进来，手起刀落，芹菜段匀匀整整码在盘里。我把肉丝滑进锅，油星溅在围裙上，他递过抹布，指节沾着择菜的水珠：“火别开太大，你妈吃不了焦的。”

等芹菜炒肉端上桌，妈夹一筷放进爸碗里：“跟你年轻时炒的一个味，就是盐少放了点——他以前做饭，能咸得让我喝三杯水！”爸扒拉着饭没抬头，耳朵却红了半圈：“那不是你怀孩子时嘴馋重口？现在老了，吃淡点好。”我扒拉着蛋羹笑，碗沿的热气裹着话，把厨房熏得暖烘烘的。

饭后歇了会儿，我翻出冰箱里的肉馅，又从包里掏出提前备好的两枚干净铜钱：“妈，咱包顿饺子吧！我带了铜钱，谁吃到谁来年顺顺利利，跟小时候过年似的。”妈眼睛一下子亮了，忙找出面盆舀面粉：“哎哟，好几年没这么弄了！以前你总盯着带铜钱的饺子，吃不到还闹脾气，最后你爸偷偷把他碗里的夹给你。”爸搬来小凳坐在旁边择白菜，嘴角带着笑：“这次我可不给你让了，得自己凭本事吃。”

揉面时，妈在旁边撒面粉：“别太硬，老了牙口不好，软和点才好嚼。”擀皮时，爸突然说：“我来试试，以前你妈总说我擀的皮中间厚边上薄，包馅正好，藏铜钱也不容易漏。”他擀的皮摆在案板上，一个个像圆圆的月亮。我趁他俩不注意，把一枚铜钱包进饺子里，捏了个小小的褶子做记号；妈也悄悄包了一枚，还往馅里多放了块肉。

等饺子下进沸水，锅里翻起白花花的浪，妈站在灶台边盯着：“浮起来再煮两分钟，别煮破了，铜钱掉出来就没心意了。”第一碗饺子先端给爸，他咬第一口就“咯噔”一声，眼睛亮了：“嘿，我吃到了！”妈凑过去看，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还真让你吃着了！”我刚夹起一个饺子，也咬到了硬东西，妈笑着说：“你这孩子，肯定是偷偷做记号了！”我嚼着饺子，白菜的鲜混着肉香，铜钱的温实贴着舌尖，心里暖得像揣了团晒过太阳的棉花——原来不是饺子有多特别，是身边有他们，才让寻常的味道里藏满了惦念。

收拾碗筷时，刚把盘子摞起来，妈就端着温水过来。我接水时，爸蹲在旁边擦油烟机，手指抠着滤网缝隙里的油污：“这机子用5年了，下次咱换个新的，你妈擦着费劲。”我没说“等我周末有空”，而是掏出手机点开购物软件：“不用等下次，我现在就在网上看，选个轻快点的款式，你们说要啥颜色？”妈笑着说：“还是闺女贴心，你爸上次看了半天，说怕花钱，愣是没买。”爸在旁边嘟囔：“不是怕花钱，是不知道选啥……”话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楼下张阿姨常念叨：“以前总等儿子‘有空’，把他爱吃的腊鱼冻在冰箱，等他回来，鱼都发柴了；想教他蒸包子，等他‘不忙’了，我这手连褶子都捏不圆了。”后来她儿子每周六雷打不动回家：早上挎着菜篮跟她挤早市，中午做饭，她常在灶边指挥，包包子时，她把面团递过去不忘叮嘱……

现在张阿姨的冰箱里，再也没有冻到过期的菜；厨房的面盆里，总醒着发好的面团；连窗台上都摆着儿子买的小砂锅——“他说这锅炖粥香，早上给我熬一锅杂粮粥，还得撒把糖”。她说这话时，正择着儿子刚买的芹菜，菜叶上的水珠，亮得像眼里的光。

别等“以后”，父母的灶台从不等闲人。你递过去的菜篮、下锅的热油、裹在烟火里的碎碎念，本就是暖透日子的光。那些攥在当下的陪伴，是芹菜炒肉里的脆生，是蛋羹里的软嫩，是包子褶子里的圆滚，是饺子咬开时铜钱的轻响，更是洗碗时递来的温水、现在就下单的油烟机——它们暖了父母的胃，让每一顿饭都有盼头；暖了父母的眼，让他们不用再对着空灶台数“以后”；更暖了父母的心，让他们知道，自己牵挂的孩子，始终把他们放在心上。

毕竟日子从不是等出来的，是和他们一起，在厨房的烟火里，一口一口吃着可口的饭菜，一步一步把“以后”过成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