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

□任良杰

大黄是我家喂养的一只大笨狗，金黄色的毛发从头铺到脚，站在那威风凛凛，蹿起来四蹄生风，全家老小亲昵地称它为大黄。蹚过岁月的流河，大黄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放任天国里飞奔纵横。有时看到街上悠闲溜达的狗狗，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起大黄。

记忆中，我姨冒着冬雪用布裹着给我家抱来了一只毛茸茸的刚过满月的小狗，煞是讨人喜爱。可能是我家住在村口的缘故，需要一只看门护院的狗。父母亲很乐意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没过多长时间，礼拜天我在家玩耍时，看见父亲手持一把剪刀将小狗的两只耳朵尖尖剪掉，还在伤口上抹了点土。听见小狗凄厉的汪汪汪叫声，我心疼地抚摸着小狗狗的耳朵：“乖，小乖乖不疼，一会儿就好了。”为这我从心里还埋怨过父亲。后来父亲跟我解释说，村里人都这么做，一是狗长大后显得精神，二是变得更厉害。

那时，数九隆冬，寒气逼人。当晚我心疼极了，在案板上找来两节凉红薯，犒劳了小狗一顿。看着小狗又焕发出活力，我顺势把它搂到暖和的被窝一觉睡到天明。以至于第二天到了学校，我仍然想着这件事。

更让我伤心难过的是：一天中午小狗忽然呕吐不止，不停地在地上打滚转圈。我一下子心慌意乱，可父亲告诉我，只要是狗，都要经历翻肠子的折磨。看着小狗不吃不喝、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央求父亲看有啥办法治疗，没料想父亲叹了一声：“这就看狗的命，有的挺过来了，有的就半路夭折了。”或许是上天可怜小狗，最终让它转危为安。

每次给小狗喂食，我都会把食物绑到竹竿上，高高举起落下。只见它伸长脖子，抬高前腿，如果抢到食物，马上三口两口咽到肚里；抢不到的话，它总是耷拉着脑袋，摇着尾巴走到一边去，好像在生闷气。

小狗一天天长大，全身金黄，没有杂毛，红红的鼻子，蓝蓝的眼睛，两只耳朵坚挺竖立，一条漂亮的尾巴总是向上卷曲，走起路来全身的黄毛一抖一抖地摇来摆去。大黄由此而来，一叫大黄，它就飞快地跑过来，好像知道主人在叫它哩。

大黄通人性，善解人意。那时我生性胆怯，一个人上晚自习回家害怕，大黄就跟着我来到学校大门口，静静地趴在那里。等我下课，它又跑前跑后护送我安全回家。

大黄和我们处出了感情，有时说来也怪，我家遇到好事时，大黄在院里神采飞扬，见人就撒娇耍赖，又是扑身，又是头顶，又是舌舔；若有不顺心的事，它就像揣摩透主人心思似的，趴在角落一动不动个把小时。

人常说狗的寿命不超15年。而我家大黄活到7岁那年，却出了意外。在人都吃不饱的日子，大黄在门外吃了一只毒死的老鼠，回家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过一个晚上就悲惨死去。想起和大黄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在外面暗暗哭了好几次。

次日天不明，父亲在门口大槐树下，点了酒，烧了香，用洋镐挖了个深坑，庄重体面地把大黄埋葬了。临了父亲安慰我们说，以后一出门就能近距离看到大黄。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幸福甜蜜的梦，梦见在大槐树下，父亲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母亲吱扭吱扭摇着纺车，我们三兄弟手拉手玩捉迷藏游戏，而大黄趴在一旁双目久久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