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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唱着我的乡愁

来源:运城晚报时间:2025-11-27

□许栋

  暮春时节,受友人邀约,去龙门游玩散心。不到黄河,不死心;到了黄河,心潮澎湃。

黄河是一部磅礴的史诗,大地裂开胸膛,向时间张开怀抱,岁月与泥沙糅成一条咆哮的脉络,从远古而来,把冰川的白、草原的风、戈壁的沙,全都卷进这条浑黄的躯体中,一路咆哮,撞进龙门。

峡谷,两岸峭壁被大禹的巨斧劈开,黄河在这里被逼至绝境,猛然提速,挤过仅几十米宽的狭窄河道。浪花层层叠叠,将大河的呼吸,都凝成此刻的鼓动。

友人说,每到雨季,还能听见艄公的号子声回响在涛声里。那声音深沉、粗粝,像水底翻出的泥沙,被湍流反复拍击,又被峡谷层层放大,豪放又悲壮。

我闭上眼,看到一艘木舟在急浪中颠簸,几个被风吹成铜色的身影,弯腰、撑篙、咬紧牙关,与水势对抗,也与命运角力,从嗓子里喷出鲜红的火焰。那火焰在风里燃烧,也在我的胸口燃烧。

在这峡口,水有水的执拗,山有山的倔强,人有人的脉搏。

三者碰撞在一起,便成了黄河最质朴、最悲壮的乐章。

我低头看浪,忽然想:

那些消失在洪峰里的号子,是否也像这条河一样,在最狭窄、最绝望处,逼自己奔涌,在命运的缝隙里开一道光?

  清明前后,这里总能看到成群的鲤鱼在激流中翻腾。

老一辈人常讲,这些鱼是在跳“龙门三浪”,跳过三关,化龙飞天。鲤鱼逆流而上的顽强姿态,本身就是生命的认证。那些离开家乡在外闯荡的人,多像跃过龙门的鲤鱼。

峭壁上,“龙门”两个字仍然清晰,像一双不肯闭合的眼,注视着时间,也注视着我们。

有人说,这里的鱼有一股特别的土腥味;离了这水,便活不成。

我们,又何尝不是黄河里的鱼?命运让我们游离,但黄河,始终在体内奔流。无论离乡多久,漂泊多远,即使身上的泥沙早已褪了颜色,却依旧能在梦里,嗅见那熟悉的味道。

那是父亲的田垄、母亲的针,是炊烟、河风与乡音。

龙门山静静矗立在洪荒中,一站就是万年,像一座埋葬时间的墓碑,刻着无数的兴亡,刻着无数的泪,也刻着我,小小的惆怅,在水中,碎成汹涌的金屑。

潮起潮落间,不只有鲤鱼的身影,候鸟的轨迹,也有我,儿时的记忆。

那年,一家人在河滩玩耍,水里漂来个圆滚滚的东西,在浪里头一闪一闪。

我以为是怪物,抄起树枝要赶,父亲伸手一拽,我才知道,那竟是个葫芦。我们一起笑,笑声比浪声还要响。葫芦被母亲洗净,当成舀水的瓢。

后来每次舀水,我都会想起父亲的笑,还有他手上的茧,划过我的手腕,那一瞬的刺痛,是童年的回声,在我的血液里流淌。

你看,汹涌的浊浪中,也藏着小小的柔情。黄河总把惊喜藏在浑浊的浪底,正如生活,总把光藏进厚厚的云层。

黄河从山的缝隙流过,蜿蜒入海;而我,也从父亲的掌心划过,奔向人间。

  光影在峭壁间游走,像远古的手,拨开混沌的裂口。

大梯子崖凌空而立,直上云端。古木托着雾,雾托着山,层层叠叠,像一幅被风慢慢展开的水墨,朦胧得恰如其分。

古往今来,多少人在此驻足、交错。

这崎岖的路,曾是南来北往的要道,商贾易货,兵甲巡行,一脚踩在石阶上,就把中原的风烟带了上来。

那些商贾的担、官兵的甲、识途的老马……那些没说完的话,没走完的路,没了的心愿,都被刻入这峭壁纹理,轻轻告诉每一位来到这里的人:

历史从未沉睡,只是静静等待被触碰。

友人说,大梯子崖像一柄倚天巨剑,直劈天地,锋刃悬在黄河之上,剑身上那“之”字盘旋的365级石阶,是北魏匠人用铁凿与骨气,一寸寸刻出的天梯。

我伫立在半空的崖道上,胸腔被黄河的涛声填满,沙砾、血汗、文字构成的河流,从远古一路奔来,流向我。

  阳光倾斜,黄河浩浩荡荡。河床从未枯竭,正如一个民族的魂魄,从未熄灭。

泥沙日夜沉降,新的土地在暗处孕育;潮汐涨落,涛声拍岸,拍出从屈辱到奋起的鼓点,如千军万马在胸腔深处驰过。

极目远眺,黄河如一条伏地长龙,在光影中闪烁,蜿蜒、奔腾,不肯停歇。北望石门,急浪如斧,砍向山脊;南眺龙门,金色鲤鱼破浪而起;东仰,山峦起伏,重峦叠翠;西扼,大河关隘,端坐千年。

我们从大梯子崖徐徐而下,沿着铁凿齿痕,穿过险峻的岩壁,便走进了桃花谷。

这里清幽静谧,是重生的桃林。花从废墟里重开,香在新土上飘落,鸟声清脆,为大地写下轻快的回信。

漫山桃花如潮水般铺展开,粉色的浪,将往日的伤口遮住。我在谷中伫立,心也像被风吹开了一样。

祖国的伟大不必言说,黄河的壮阔也无需赞美:

她们只是矗立在那里,自己的辽阔,令人仰望。

此刻的黄河,早已不是一条河流:

每一粒泥沙,都沉着千年的厚重;

每一朵浪花,都闪着向上的光芒。

  黄河,你是生命之河。面对阻隔,从不退让;面对改变,从不畏惧。你一次次改写自己的河道,在曲折中抵达辽阔,像一个懂得忍耐的母亲,用泥沙抚平伤口。

我站在你的岸边,风卷起你的涛声,如雷,如鼓。那一刻,我感到血脉的回响。

你滋养大地,也雕刻不屈。帝王的兴衰在你的体内退潮,游子的乡愁在你的浪尖闪光。

你流淌的不仅仅是水,还有泪,还有血。你在神州的脊梁上,凿刻不屈与奋进的铭文,以涛声唤醒山川,以泥沙雕刻坚韧。

黄河,你的每一次奔涌,都在告诉我们:无论漂泊多远,心,总有归向的河床。

  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水光被风吹皱,碎成万片鳞甲。

我回望,黄河对岸的灯火一点点亮起,洒在暮色中,斑斑点点,那是母亲盼儿归的眼。

她省吃俭用,把清苦熬成粥,把皱纹织成布,把青春投进灶火,化作儿肚里的饭、身上的衣。

我想,离家这些年,母亲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站在这黄河岸边,望眼欲穿。

望那一湾浑浊的水,能不能捎去她的牵挂;望那飘荡的浪,能不能带回她儿的音讯。想着想着,我眼里的河,也开始涨潮。

忽然,一阵埙声从远处传来,婉转、低哑。那是一位老伯,坐在石岸,吹着《回家》,时断时续,像河水拍岸,又像儿时母亲唱的歌。

那歌声,从巴颜喀拉的雪线出发,顺着泥沙的方向流淌,撞过龙门的峡谷,流过我的心口,直到渤海。

这浑浊的水,泡着根,也泡着魂。

黄河啊,

你唱着千年的悲欢,也唱着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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