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县堆云洞云：隐观胜景 星火映河东

□记者 薛丽娟 杨颖琦 文图

对“晋南革命的摇篮”——夏县堆云洞慕名已久，单是这个名字便充满魅力，将自然与人文的融合形容得浪漫而形象。这座道教建筑群隐匿于云雾之间，其螺旋盘桓、曲径通幽、“房上建房、院中寻院、洞里藏洞”的独特建筑风格，更被誉为“小布达拉宫”。

云隐古观

近日，记者一行驱车前往，探访这座位于山间的建筑瑰宝。

自然与人文交织的浪漫传说

从运城市区出发，向夏县水头镇上牛村行驶，一小时左右便到达堆云洞景区。沿着景区公路向前行驶，不过几分钟，层峦叠嶂、绿树成荫，高耸入云的建筑群便映入眼帘。

殿宇楼阁

堆云洞坐落于土岗之上，两侧深达数米的沟壑，宛如两条银链，缠绕着岗峦蜿蜒而去。传说，这里因雨后岗上积云缭绕，雾霭长存，洞门云封，所以被称为“堆云洞”；也有说法认为这里的建筑群如云朵一般堆叠在一起，所以才被称为“堆云洞”。无论是哪种说法，都体现了自然与匠心的默契合作。

清乾隆年间《夏县志》载：“雨后登岗，见云气自涧底生，倏忽盈洞，门牖皆白，伸手不见指，俄而风来，云又散作漫天飞絮。”当地人传说，此云乃八仙中张果老倒骑毛驴时，从褡裢里抖落的仙雾所化，虽为稗官野史，却为这方水土增添了几分缥缈仙气。而“小布达拉宫”的别称，则源于人们远眺时的惊鸿一瞥——层层叠叠殿宇院落依山势攀升，青砖灰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与雪域高原上的布达拉宫神似，所以被大家亲切地称为“小布达拉宫”。

初入风景

走过小桥，爬上石阶，堆云洞山门映入眼帘。山门外，一棵生长了500多年的皂角树立于门前，遮天蔽日，生机盎然。山门两旁是“哼哈二将”彩绘雕塑，高大威猛。

穿过山门，青石板路蜿蜒向上，抬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院落与窑洞依崖就势，层叠错落，如凝固的云浪。这座始建于元代、明清扩建的道教建筑群，巧妙利用地势落差，汇聚南北建筑之神韵，加之四周黄土丘陵与茂林的衬托，素有“道家仙境”“人间胜景”之美称。

其构建的“三叠式”布局，尽显“天人合一”智慧。下院主要为生活区，几孔窑洞并排院落两侧，石桌石凳保留着生活痕迹，现在主要为红色教育展览馆。

经过圆门，绕过一条“之”字形石阶路盘桓而上，石阶宽仅容两人并行，却在每一个转弯处设观景平台，供人休憩之余俯瞰山景——此即“堆云八景”中的“路盘层磴”。

中院为祭祀区，药王殿、财神殿等飞檐斗拱，殿内塑像、壁画满布岁月痕迹。

上院主要为藏经区，有习经楼、三官殿等。最上层台地为核心建筑群，三清殿居中，殿内明代彩塑虽经岁月剥蚀，仍可见道家仙人的飘逸气度；钟鼓楼左右对称，檐下木雕花鸟栩栩如生。笔峰塔、北极台兀立高处，相传夏县学子考前必来，更是一方文脉象征。

美观与智慧并融的建造设计

堆云洞的营建史，是一部跨越600年的建筑史诗。

元末明初，一位云游道士见此处“左有青龙蜿蜒，右有白虎驯俯”，遂于岗顶凿洞而建北极台，以祭玄武。明代中叶道教兴盛，善男信女捐资扩建，在陡峭的岗坡上垒石为基，筑起三层台地，每层台地高差数丈，以石阶相连，形成“步步高升”的格局。清代康乾年间，地方士绅又增建笔峰塔、药王殿等。至此，整座道观宛如从山体中生长而出，亭台楼阁嵌于崖壁，廊庑厢房藏于绿树，竟无一处平地，而且从上而下的排水系统，更是让人惊叹古人的建造智慧。

在堆云洞，几乎每一块砖石都是历史的书页、文明的注脚。如今，堆云洞藏有明清碑刻11通、道教经刻板87块，其中最珍贵的遗存，当属观内墙上镶嵌着的石刻“山西夏县堆云洞全图”。

这块清嘉庆年间的青石碑，以浅浮雕技法勾勒出堆云洞鼎盛时期的全貌：主峰上殿宇层叠，左右涧水如带，山脚下村落隐现，甚至连石阶上的行人、涧边浣衣的妇人都清晰可辨。碑额题跋曰，“洞不在深，有云则灵；观不在大，有仙则名”，道尽了此地的神韵。“堆云八景”的每一景，皆可在此图中找到——“双涧合流”处，两涧交汇如银链打结；“石穴隐云”处，崖壁洞穴被云雾半遮；“西殿晚风”里，夕阳把飞檐影子拉得极长，落在层层叠叠的瓦当上，如一幅动态风景图。

岁月与革命传递的红色星火

除了建筑瑰宝的独特魅力，堆云洞更因作为革命圣地而声名远播，承载着一段河东革命的光辉历史。

1922年，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登上堆云洞，在这里播撒革命的火种，他就是日后被誉为“河东革命摇篮播种者”的嘉康杰。此时的道观已显破败，唯有山风与古柏相伴，嘉康杰却发现这是一处绝佳的革命阵地——地处偏僻，易守难攻；设计巧妙，易于掩藏；道观之名，可掩人耳目。于是，他联合景梅九等进步人士，在这里创办“平民中学”，传授新思想，开展革命活动。教室就设在三清殿侧的厢房里，课桌是道观旧物改做，黑板上既写数学公式，也画世界革命地图。学生们白天背诵《论语》，夜晚在油灯下传阅《新青年》，嘉康杰常披着月光，在笔峰塔下给学生讲十月革命。

1928年，中共河东特委在堆云洞正式成立，这在运城党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会议室就设在“石穴隐云”的岩洞里——洞口仅容一人进出，洞内却可容20余人，洞顶渗水经年滴成石乳，如天然的穹顶装饰。特委书记嘉康杰在此制定了“发动农民、组织工会”的方针，文件草稿就藏在三清殿的神龛里。开会时，道士们在洞口望风，一旦有国民党军警上山，便以敲钟为号。1929年，中共山西省委书记汪铭在此主持召开河东特委会议，会议期间突遇暴雨，涧水暴涨阻断下山之路，众人便在真武殿里席地而坐，听着窗外雨声，敲定了晋南各地的党组织布局。会后，汪铭在笔峰塔下留下诗句“云锁孤峰藏火种，雨滋万木待春生”，成为那个年代爱国救国的真实写照。

此后十年间，堆云洞作为河东特委的秘密活动中心，源源不断向晋南各地输送革命力量。平民中学的毕业生有的深入农村组织农会，有的潜入县城兵工厂策反士兵，有的则以道士身份为掩护，在周边县建立交通站。而道观里的道士们，也以非凡的勇气保护革命者，用自制的草药为受伤的地下党员治伤，甚至把特务引入云雾弥漫、容易迷路的后山。

如今的堆云洞晨雾依然，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迎接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和学子，只是当年的革命先辈变成了前来瞻仰红色星火的人群。在这里，至今遗留有秘密印刷厂、地道、井中通道等革命遗迹，向前来参观的人们述说着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历史故事。

堆云洞，这座被云雾包裹的数百年道观，在历史的褶皱里，长出了比大自然的山石更坚韧的东西，那是信仰的火种，是永不消散的精神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