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为我倾耳听

■黄 波

想不到，云苓会让我为她新出的诗集写序，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诚然，我不写诗，只能背诵几首聊以自慰。云苓之所以托此重任，我想大抵与我们在一起生活近40年的缘故吧！

我以为，写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作者具有一定的文学修养和丰富想象，情动于内，有时就必然要发之于外。好的诗首先应当感动自己，其次方能触动他人。人是精神的载体，其经历未必相同，但对于那些能动人心弦的诗句，却有着难以言说的契合。这就如同你也许不懂音乐，但在特定的时间或场所，你的心绪很有可能与某首乐曲生发奇妙的共鸣。我曾多次有此感慨，想必你也会有同样的体验。

我和云苓相识于1979年春天。那时，我的岳父和岳母被落实政策，返回他们原生活、工作的山西运城。云苓姐弟四人，她是大女儿。由于我们是邻居的缘故，便从相识、相知，继而结为“秦晋之好”，到如今都已是年逾花甲的人了。

多年以来，云苓时常给我讲起陕西三原的一个小村庄，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故乡：嵯峨山，小清河，简陋的小院，漏雨的茅草屋，含辛茹苦的父母，生离死别的亲人，老机场草地的羊群，恋恋不舍的小黑狗……在那些多雨的日子里，岳母忍受着岳父被长年隔离又失去一双儿女的悲痛，不向命运低头，依靠专业的助力和文学的抚慰，在不断疗愈自己的同时，也没忘给云苓搭建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使她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一粒希望的种子！

可以说，云苓是一位善良纯真的女性。让我欣慰的是，她虽经历种种，却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但是，我有时在熟睡中被云苓的呜咽声惊醒，就知道她又一次困扰在梦境里了。她年轻时梦的多是故乡，而近年梦的却是渐渐远去的岳父和岳母。我常想，这样一位乐观的人，为何有那么多难解的梦呢？

人们常说时间是一剂良药，它能排解人世间的一切烦恼和忧愁，倘若芸芸众生都希望如此，那么时间又将如何自治呢？

可以说，“乡愁”是云苓这本诗集的主题，这主要源自生她养她的故乡。

她的诗集辑二《湿漉漉的记忆》，就是这样一首浸润着“乡愁”的诗作。全诗没有一句具体描述，而是情到深处的浮想联翩。这是她多年后第一次回到故乡，与亲人依依惜别的场景。几天来，相逢总是那么短暂，而别离又显得那么无奈。这种内心情感矛盾无法排解，她只剩下模糊双眼的泪水……据说，这首诗是她刚上火车，无心观赏窗外的景致，随手拿出小本子，旁若无人地一挥而就。

她就是这样，常常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心血来潮，全然不顾周遭环境的影响，像中了“魔”似的，独自在那里冥想或疾书。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诗人气质吧？

记得年轻时，我和云苓与十几位同学相聚，其中一位爱说笑的向另一位索要过去的木头小手枪。后来，我们又转到一个歌厅唱歌，云苓却独自坐在角落不知写着什么。唱歌间隙，她走上舞台，拿着麦克风，竟然当众朗诵了她即兴写的诗《相聚》（见诗集辑二），让大家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在云苓诗集辑一里，《做一个内心有光的人》《岁月的陶瓷》《给时间一点时间》等诗，是她经过多年的积累和沉淀，面对时间和生命的思考，以小见大，蕴含了一定的哲理。

《昙花盛开的当下》，记述的是云苓回娘家看昙花的一件事。多日不见，岳母打电话叫她回家，和家人一起观看即将盛开的昙花。当时，云苓因忙于他事，差一点与此失之交臂。那一天，她回家吃的什么全然忘却，只记得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盛开的昙花，听岳父、岳母讲述有关那株昙花的趣事。这对于年轻人来说，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对于我们的父母来说，这个特殊时刻是最想和儿女们在一起分享了。

人们都说时间如何宝贵，而我们最不应当忽略的却是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子欲养而亲不待。”多年以后，云苓每每回想到当时的不经意，心里还不免生出一丝隐隐的痛。

一位文友送给云苓一幅国画，画的是一对懒洋洋的猫相互依偎着，不曾被外界打扰，透着一种难得的闲适和惬意。这正是为她而写照，于是便有了诗《漫不经心地活着》。诗中，她想象自己像鱼、像甲壳虫、像梅花鹿，漫不经心地活着，尽可能不去纠结过往，把心思停留在当下，珍惜经过的每个晨曦和黄昏，以及生命里遇到的有缘人。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多年从事媒体工作，云苓参加社会活动逐渐增多，在诗歌方面也涉及环境保护和人文关怀主题。

诗集辑三中的诗《有理想的鱼》《一只在我家冬眠的蜗牛》和辑四中的《在心里种上半亩花田》等，都是比较有思想和内涵的。她的诗作领域拓宽了，内容也比较丰富多彩。

初次与云苓相见，有人印象她似乎有些“清高”。其实，她是一位十分通透豁达的人，待人接物自然率性，只是性格使然，常常不拘于小节罢了。她有时曾被人误解，回家向我诉说一番，不一会儿就云淡风轻，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云苓对大自然的更替和变化，却有着十分敏锐的观察，并由此产生诸多联想，有时甚至把自己化作花草鱼虫，借物咏志，畅叙幽情……

诗集辑二中的诗《今生注定和你相遇》，就是云苓在家看电视得到的灵感。那天，电视上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再现了茉莉花茶传统七窨制作工艺。茶农每一次要把含苞欲放的茉莉花与新鲜的绿茶相融合，花香熏染茶叶，茶叶愈加芬芳，如此要经过反复剔除和融合，一笸箩美味的茉莉花茶才能供人品尝。

云苓喜欢读书和品茗，存有天真烂漫的情愫，缺乏同龄人的“城府”，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在家或外出，她有时突发奇想，便沉浸在主观意识里，几乎忘了要去何处、欲办何事。我因深知这一点，从不让她骑电动车和学开车。她责怪我，说是给她带来诸多不便，好像我不近人情，有意为难她似的。

我家人有一个习惯，凡是云苓看书和写作时，如无特殊事情，最好不去打扰。这不仅是对她的理解，也是对文学的敬重！

如果说云苓在诗歌创作上还取得了一些成绩，这应当感谢有关前辈、专家的指导和帮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成长中所遇到的每一位贵人！

有一位诗人曾说：“依靠真情写诗，这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宝贵的。”我以为，云苓的诗正是源于内心真情的流露，并由此引发的一些感受和联想。这便有了读者与之共鸣的前提。

我如此言，不是说云苓的诗都那么完美和感人，她虽不能至心却向往之。有时，她刚写的诗不愿让我先看，唯恐我出言不逊使新诗“夭折”；她有的诗句尚缺必要的推敲，影响了对整首诗的鉴赏。这是她认知的局限，姑且说是她的“积习”吧。

她在20世纪90年代初，曾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多年来又陆续写了不少诗，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再次整理出版。近来，在一些师长和朋友的鼓励下，她终于有了与大家分享诗情的冲动，我也不想让她留下人生的遗憾，就权当是她对这些年诗歌创作的总结和汇报吧。

我这样为妻子云苓新出的诗集作序，纯属“赶鸭子上架”，在此说些与诗本体无关的话，难免有些“妇唱夫随”的意味。唯其如此，我才能不负重托，了却她的一桩心事。恳请与此诗集有缘的方家和读者诸君能不吝赐教，多批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