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地厚慈母情

□南俊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度过的。前年过年回到乌鲁木齐市，正月里在饭桌上见到了三十几年不见的初中同学，大家唏嘘感慨之后，便开始相互询问各自情况。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位1.83米高的男同学，提到他的母亲，当着我的面，竟然痛哭流涕。

这位男同学年龄比我大一岁，初中和我同班，在某团三中就读。

他家一共有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四，上面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在他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最大的姐姐仅十五岁，妹妹只有五岁，母亲一个人承担起养育五个子女的重任。

他的母亲没有工作，大家可以想象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的艰辛。在当时，吃不饱，穿不暖是经常的事情，为了把孩子们拉扯大，他的母亲省吃俭用，含辛茹苦，自己舍不得吃，吃完饭的盘子，每次都要仔细用舌头舔一舔。1.65米的个头，瘦骨嶙峋，不成人样，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女们受委屈，他的母亲一辈子没有再嫁人。

历经种种艰难，母亲终于把五个儿女养育成人，各自成家，可母亲却衰老得厉害。尽管如此，母亲也没有因为儿女的独立，而坐享清福。她开始给子女们看孩子，看大了大女儿的孩子，又看二女儿的孩子，以此类推，最后又看大了小女儿的孩子。母亲，像一个流浪的救世主，哪家需要就去哪家照料。就这样，为了五个儿女，耗尽了自己的青春、健康、精力。可她，从来都没有半句抱怨。

再后来，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相继长大，上大学的上大学，工作的工作，成家的成家。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知趣的人，知道儿女生活幸福，不再需要自己的关心和照顾，于是，要求单独居住，不给儿女添麻烦。好在儿女都很孝顺，清楚母亲一辈子不容易，给母亲买了两份保险，还给母亲在团部购买了一间二手房。从此以后，七十岁的母亲是谁家有事，就去帮忙，没有事情，就一个人独居。

母亲一生勤俭节约惯了，尽管儿女们每人每月都给养老钱，可她根本舍不得花。五个儿女经济条件都不错，同学本人也承包了一百亩土地，种植棉花，一年收入也不少。可他的母亲，每次吃完饭都要舔菜盘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因为这事儿，他多次劝解，都无济于事。为此，他还和母亲争吵，嫌弃母亲给他丢脸。所以，虽然他的经济实力雄厚，但很少把母亲接来居住。

2013年腊月二十九，他母亲被妹妹接到家里准备过年。因为妹妹喜欢吃母亲做的年糕，为此，母亲一大早吃完饭，就去超市购买做年糕的食材。结果，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刚出超市门口就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货车撞倒，当场去世。当他赶到医院太平间，看到母亲冰冷的遗体时，只觉得痛不欲生、肝肠寸断。他妹妹听说母亲因为给她做年糕而被撞身亡，当场就晕了过去。

母亲一生辛劳，为了儿女可说是呕心沥血，还没有来得及享几天福，就意外撒手人寰。说到这里，同学已经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座的我们也潸然泪下。

据同学介绍，给他母亲投的保险，母亲一天也没有享用，继承人是五个儿女。她死后，保险公司赔付的十万块钱，都分给了兄弟姐妹五个。给母亲购买的二手房，也在母亲去世的第二年拆迁，补偿款十几万，也都分给了他们。更令人揪心的是，撞人的司机赔了二十万元。他说那钱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怎么忍心去花它。

他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农家妇女，是千千万万个中国母亲的缩影，把自己一生的心血全部倾注在了儿女身上。活着，为儿女操碎了心；就连死，都要给儿女留下一笔财富。

同学痛苦地说：“你看我母亲，自己一辈子缩衣节食，处处为儿女着想。儿女给的生活费，几乎全部积攒起来，存折上竟然有三万多元。她死后，还给每个儿女留下数目不小的财富。简直是把母亲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头，都榨干了！”虽然两年多过去了，但当时同学诉说时悲戚的神态，掩盖不住的悲伤，汩汩涌出的泪水，我依旧历历在目。每次回想起这件事情时，仍然会心疼不已。今天，我终于提起笔把它写了出来。尽管她不是我的母亲，我却牢牢把她铭刻在了心里。

多么好的一位母亲啊！说实话，我们这辈中年人中的绝大多数母亲，都是普通妇女，没有远大的见识，没有渊博的知识，没有多高的文凭，有时甚至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她们却用自己一生，诠释了一位母亲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