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之 约

■彭荣瓜

挥别繁花的春光，拉开初夏的帷幕，我走在家乡的田埂，仿佛已看到夏日里最美的风景。夏天充满热情又让人想象丰富，涌动真情将它拥抱，使人骤升或远或近的夏之情怀，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昔日记忆。

夏天之约，携带着开心和快乐。小伙伴们的相逢时光，是那么天真烂漫、纯洁无瑕。叩几声门铃，算是相约的“暗语”。那位梳着齐耳短发的“彪形”伙伴，隔着院墙吹一通响亮的口哨，伴儿们瞬间像驻扎在军营里的“战士”，聆听军号，“火速”出兵，在娘娘庙的厦壁后集合，提着小篓子，甩着羊角辫，向后坡下的涧水进军。

又宽又长的涧水如一条闪光的飘带，托起翠绿绵延的山脉，挽着乡村荡来的缕缕炊烟缓缓流淌。伙伴们麻利地卷起土布裤管，瞬间，水岸边小方脸布鞋、绣了杏花桃花的鞋、绣着虎头的鞋，甚至大拇指那里透着小洞的鞋，各式各样的鞋子像一只只待发的小船，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小脚丫子站立于清澈的涧水中，不停地晃动着，踢开一枚小青石，发出哗啦啦的滚动声，清脆悦耳，荡起水花，随之排开一浪浪的波纹；再掬一捧清凉的山泉水，或甜甜地咂上几口，或不安分地洒向伙伴的小脸，引来无休止的打闹声；偶尔捉到一条蚯蚓、一只蝌蚪，泥乎乎的手把它们放进小篓子，就像收获到丰厚的战利品，高兴得欢呼雀跃好一阵，全然不顾湿漉漉的衣褂贴着身子暖干再暖干。开心地笑着，尽情地玩着，那纯粹的没有半点杂质的乐呵，就如夏日的骄阳，热情洋溢、活力四射，更像空中的小鸟，欢快翱翔、无可阻挡。那阵阵的嬉戏声，越过一片晴朗的旷野，随着那哗哗的流水奔向远方，亲吻田园茁壮的禾苗，拂去乡亲流汗的额角，忽而又折身回来，如是往复。

相约于夏日，打开心门，助长一双飞跃的翅膀。还记得婶子家有一个不小的林子园，里面种着桃树、杏树和好多不知名的树，其中有一棵高大的桑葚树，尤为醒目。在这里除了玩，最如愿的是能解解嘴馋。每到红彤彤的晌午，我和姐姐还有小伙伴们顾不得午休，一个个像灵巧的飞燕，叽叽喳喳地在树枝间蹿上蹿下。这个伙伴笑着把大眼睛眯成一条缝说：“这儿的熟透了，满是黑里透红的，真甜真美！”那个身材瘦长的伙伴，半唱半说地挑逗道：“我脚下这枝桑葚才好呢，就是枝条太细了，你上不来咯！”每每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就能听见热心的婶子站在圪台上扯着嗓门喊话：“娃娃们，别在太细的枝条上摘，危险！你们要是不听话，就给你们的爹妈说去！”你甭说，这通吆喝，还真管用，树上霎时鸦雀无声，只有夏日的阳光，像淘气的猴子在树枝里钻来晃去，抚摸着我们吃花了的小脸。伴儿们挤眉弄眼，倒也收敛住了几分野性。可猛然间，就又传来了说笑声、采摘声，形成一曲夏日里快乐优美的歌谣，远远超越了甜美的桑葚呢，哪里还能感觉到晌午的炎热呢？

大我五岁的姐姐，大有大的范儿，凡事让着我，那份温馨呵护让我感觉我就是个小宠儿。摘桑葚时，姐姐让我拿着小竹篮，停靠在树杈的安全处，吩咐我把篮子拿好，她自己摘，而且摘的桑葚又大又好。我曾以姐姐的劳动“硕果”边炫耀边分享给小伙伴们，朦胧中似乎是显示难以名状的“大度”和“威风”，这时想起，那该是怎样的搞笑和无知呢！

光阴匆匆，如白驹过隙，好想拽住时光的韵角，用多彩的画笔涂一纸芳菲，把美好和温馨定格；好想在流淌的涧水边，撑一把巨大的太阳伞，把远去的回忆收拢其下，慢慢嚼，细细品，或吟歌一曲，或谈天说地。往事悠悠，再次相约于夏，变化已是翻天覆地，幸福日子如芝麻开花节节高，社会不断发展，孩子们的玩具副食应有尽有，吃喝玩乐享受其中，高品质的生活丰富多彩，曾经好多土得掉渣的玩法，随着历史的车轮飞速前进，渐次淘汰远去。

然而，越是幸福的时刻，越能联想到过往，越把那难忘的点滴雕刻在心灵深处，激励前行的脚步。唯叹昔日美少年，如今白发染双鬓，人已各奔东西，忙碌匆匆，不禁有些许惆怅笼罩心头。但拥有夏日的热情豪爽，就会如愿于春的美梦，收获秋的硕果，安享冬的静怡，会感到一切都是万分美好，足以抚平往日的风霜，幻想一场记忆里酣畅淋漓的夏之约。

徒步田埂，麦苗青青，丰收在望，再回首山坡下流淌的涧水，脑海中涌现出亲切又道不尽的故事，心中升腾起家乡的炊烟袅袅，再次拥抱那棵更加矍铄茂密的桑葚树，好像看到树影里染花了的是那张张老小孩的脸，又似乎听到那串串笑语还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