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之春

■景嘉欣

空气中有一股湿润的芳香的泥土的气息，这是独属于春的味道。河东的春不比江南那般妩媚可人，也不比西北那般狂放不羁。河东的春，在我看来，是一位温婉的中原女神。平日里温声细语，可一旦惹到了她，她便狂怒不已。她温柔，但有她的节操。有人说，“河东是没有春天的，冬天过后便是夏天”。那可真是信口开河，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春。

河东的春，是从一场大风开始的……

每当河东春季的大风刮起，总有一番气势如虹的感觉。西伯利亚的冷风尚未退却，来自太平洋的暖风也御驾北征。尚未碰面之时，昼夜温差大，形成对流天气，地表植被又稀少，便给了大风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冷热交替，打一场硬仗，输赢都是春。“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是放风筝的好时机。这风是天然的，是大自然赐予儿童的礼物。风发了疯似的叫着吼着，将街道上的灰尘纸屑卷来卷去，卖弄着自己的本事：瞧，我多厉害啊！而人们即使被吹得灰头土脸，甚至睁不开眼，也对它不屑一顾。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冬的回光返照，因此对于它的放荡不羁，便放任自流了。

河东的春也时不时会有倒春寒来袭，冷不可怕，暖也不可怕，怕就怕在先暖而后冷，初生的小植物们怎么受得了这些？农民伯伯们常熏些烟雾，或者在地里注些水，增强树木的抗寒能力。一年的收成在此危急存亡之际，花芽很可能一夜间被冻掉许多。“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农民伯伯们常常提心吊胆捏一把汗。可天气哪管这些啊！一股冷气说吹就吹，减产你便减吧！丰收你便收吧！反正下一年春天还会来，树木照样开花。

河东的春是绚丽多姿的，但农民伯伯们整天忙于耕耘，他们置身美景却无心专门欣赏这美景。城市里的春相比之下就有些黯淡无光了，但好在闲来无事的城市人能贴善靠，折一枝桃花都是春。春便是春，在天寒地冻的冬杀倒的一片枯枝败叶的残壑里，不知名的小草时不时探出头来瞧瞧这个新奇的世界。果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们仿佛是这个残壑中的异物，如此显眼以至于成了绿莹莹的珍宝般的点缀。万物都好奇地盯着它们看——莫害羞，小草弟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庞大的绿色家族，将占领整个河东地区。

老子《道德经》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四季轮回中，春是空虚的一场浮华，不经历夏秋冬的四季是不完整的。春天便做春天的事情，踏一次青，嗅一朵花，栽一棵树。忙忙碌碌，春困便躺在阳光下慵懒地睡一觉吧！诸君请想想，若时光可以倒流，恍惚间，猗顿在这样的春天，做了一个经商致富的美梦；关羽在这样的春天，躬践忠义仁勇的人生价值观；晋冀鲁豫军区在这样的春天，开始了三打运城的筹划……穿越历史长河，早已物是人非，而河东的春却还是当年的春。

是的，我承认我为河东之春驻足了，即使我最爱的是秋天这个高冷的王子，喜欢天高云淡，喜欢瓜果飘香，喜欢落叶飞舞，喜欢万物凋零的肃杀气。但每当春姑娘迈着轻快的脚步来临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多瞧她几眼，这不是移情别恋，只因她足够养眼。河东的春仿佛一个多情少女，与心仪的男子暧昧着，这种欲罢还休的试探，比热恋来得更为炙热，更令人动容——如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却内藏着万马奔腾的杀气，只待一个时机，势如破竹、不可阻挡。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漫步于河东的春，仿佛迈进了人间仙境的入口，美好的一年由此开始。河东的春，又怎能不叫人魂牵梦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