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饭的滋味

母亲年龄大了，常常要回农村的家小住，享受那一番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清新的空气、寂静的环境、丰富的菜果……前天我回去探望，母亲问中午吃什么，我说吃疙瘩饭。

疙瘩饭是晋南地区特有的一种面食，做法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对锅灶稍有要求，那就是在农村灶火大铁锅上烧制会格外香。制作时，先和一块面，待面醒半个小时，用夏天晒好的豆酱与葱、姜、蒜、花椒炝锅，加入西红柿、青菜、豆角或者豆腐等当季配菜，继续翻炒出香味，适当放点调料，注入清水待沸腾后开始揪疙瘩。在醒好的面团中倒入配比适量的温开水，用拳头将其按压至完全浸水，保持劲道又软滑的状态，然后一点一点将面揪到锅里。随着沸腾的菜汤沉浮、翻腾，咕嘟咕嘟滋啦着，香气四溢，热气腾腾。尤其是在阴冷的天气，晋南人盘坐在炕头，呼噜呼噜吸两口，再加一筷子自家腌制的小菜，一种惬意舒适瞬间从舌尖传遍全身。这是流淌在晋南人血液中的“面食魂”，也是刻在晋南人DNA中的“黄土情”。

饭隙，母亲关切询问着我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我挑着捡着漏着说一些开心的事情。但其实，回到家，确实感到没有什么烦恼，仿佛一切事情都不是事情。这里——家，能够接纳所有，允许一切发生，让你回归真实的自己，你可以是任何不假思索的模样。我常常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们在不断与外界建立联系中，就不得不妥协，进而对自己建立标准要求，从而使心灵被奴役，用失去意志自由换取看似必需的外在需要，不断迷失、被牵引，在得到后觉得我还有能力创造更多，这是夸大了自己能力之故。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必然失去了“真”。而家，却用那份澄澈透明的爱给我们铺就了一条退路。

坐在黄土炕上，嘴里咬着劲道的疙瘩，它不精致、不巧妙，反而显得朴拙，这多像实实在在的晋南人啊！身上总是带着那股“活下去，扎实地活下去”的真实和坚韧。

生活，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只是需要我们用一份质朴无华的心，真实地生活、强烈地感受、慢慢地品味，一切皆是不言之教。

带着这份有嚼劲的余味，我返城了，又回归日常的喧嚣。我想我会像那碗疙瘩饭，在滚滚洪流中，保持内心的方寸净土，以真为面，以朴为汤，让生命以其最本真、最朴素的样子，活得有滋有味。

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