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运城日报时间:2025-09-25
■淮战科
“哨兵树”,是我给至今珍藏在我脑海里的故乡那两排像哨兵一样挺拔的钻天杨的亲切称谓。
那两排高大挺拔的钻天杨,耸立在故乡南门外的马路两旁,像穿着绿色军装的哨兵一样守卫着故乡,又像仪仗队的礼兵一样每天迎送着进出村子的父老乡亲和外来的客人。
打我记事起,这两排像哨兵一样英姿潇洒的钻天杨,就已经长在那里了,而且已经长得很粗壮了,有幼年的我一抱之粗。仰头望去,对,是仰头,因为即使是大人,站在这两排高耸云天的钻天杨下,也是要仰起头,才望得见那高高的树梢的。那高高的树梢擦着白云,直插蓝天,比邻近耸立的土城墙高出了许多。棵棵身着绿“军装”,风吹树叶哗哗响,宛如水波在荡漾,无论是让人看着,还是叫人听着,心情都格外舒畅,感觉简直醉了!
我家离村南门口很近,拐过一条小巷就到了。小时候,春夏秋三季我几乎每天都会蹦蹦跳跳地拐过小巷,和小伙伴在这两排哨兵一样的钻天杨下玩耍。
这两排高大的钻天杨无人修剪,任由它们的天性生长,长得很粗犷,带着皱纹、疤痕的斑驳的树身,看起来胡子拉碴的,颇有男子汉的风范儿。树根处也恣意地努出不少新枝。
每年春天来临,新枝泛绿尚未出芽展叶时,小伙伴们会折一截新枝,放在手心里搓来搓去,直搓得新枝的皮与骨松动开来,把树骨从树皮里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凭着个人意愿,把皮筒裁成或长或短,一端捏扁了,用指甲把端口的表皮抠掉,露出青绿的内皮,然后含在嘴里当竖笛吹,我们唤作“杨笛”或“杨树哨”。细的杨笛吹出来的声音宛若细亮的女声,粗的杨笛吹出来的音色则好似浑厚的男声。小伙伴还在长杨笛的一侧用小刀轻轻地割出几个小眼,手抚在小眼上起起合合,仿佛吹奏真正的竖笛。有时候,还排好队形,模仿军乐队行进演奏,“嘟嘟嘟、嘟嘟嘟”“滴滴哒、滴滴哒”,别提多带劲了!待树叶长绿,小伙伴们折些带叶的细杨条编成草帽,戴在头上,满脸神气地又开始模仿解放军打仗玩了。我们小时候看的电影大多是战争片,影片里的解放军战士经常头戴枝条帽行军,或隐蔽在战壕里准备战斗。
夏天,小伙伴们白天在两排钻天杨下一边纳凉一边玩耍,时常手擎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上端用捡来的马尾丝绑个活套,寻到趴在杨树身上的知了,凝神屏息把竹竿上端的马尾丝活套照着知了头顶就套下去。这套知了,也讲究技巧,要稳、准、快。太稳不快,马尾丝套在知了头上罩了半天不往下套,警惕性高的知了就会在马尾丝套套上脑袋前的瞬间,“吱”的一声飞走了,导致人凝神屏息半天功亏一篑。所以,一旦瞅准了,就要“速度”,猛然间下套,那些趾高气扬的、那些粗心大意的、那些反应迟钝的知了,就会被牢牢套住,发出“吱”的惨叫,被眼疾手快的小伙伴迅速落竿、捉在手里。捉知了,除了纯粹的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小伙伴觉着知了每天吸食钻天杨的血液,要替钻天杨抱打不平。晚上,小伙伴持着手电筒,在杨树根下逮刚从泥土里拱出来的金蝉——尚未脱壳的知了,回家洗干净,用盐腌了吃或者油炸了吃,啧啧,真是营养丰富的自然美味!
秋天,杨树叶渐次变黄,黄绿相间,别是一番景致。但小时候光顾着贪玩,身在景中不知景。那时,村里道路还是土路,晴日里被装载庄稼的马车轱辘和马蹄碾踏出绵细如白糖的“煻土”。我和小伙伴们在“哨兵”守护下,在马路当中垒“瓜园”玩,脱下布鞋当运土车,用小手垒起四面“土墙”,“土墙”里垒起一个个小土包,小土包上插上拔来的草花,“瓜园”就垒成了。有时候“瓜园”刚垒成,马车就过来了,小伙伴们赶紧躲开,任“瓜园”被马蹄践踏被车轱辘碾毁,相视哈哈一笑,待马车过去后,再重新垒起来。遇到秋收时节,马车来来往往,“瓜园”垒了毁,毁了垒,但小伙伴们始终喜笑颜开,在钻天杨下玩得不亦乐乎。杨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在拍手分享我们的快乐。
高高的钻天杨下,洒下我童年的无限乐趣。
然而,我怀念这两排哨兵般的钻天杨,却并非因为它们曾给了我童年的无限欢乐,伴我一起成长。而是因为,它们是故乡最亮丽的风景,是故乡最重要的标志。
过去,每每骑着自行车从城里回故乡时,只要远远望见这两排高耸的钻天杨,就仿佛望见了村口,望见了家,心头立刻荡起激动的涟漪。有时候是默默念叨着,有时候是激动地呼喊着,“到家了!到家了!”蹬自行车的双脚更加卖力,自行车轮加速飞转,向着故乡飞驰而来。眨眼工夫,就在两排“哨兵”的注目礼下,驶进村子。
即使有时候在晚上,只要远远望见那两排黑魆魆的高大树影,心里便会立时涌上一股暖流,就不会跑错进村的路。所以,每每望见这两排英姿飒爽的钻天杨,我的心里除了激动感动,还升起阵阵自豪和骄傲来。因为,这景致,这地标,方圆十里八村都没有,唯独我们村有!这里早已成为故乡的符号,深深刻印在我的心间了,而且,我相信,也刻印在故乡许多人的心间。
然而,令人痛惜的是,大约在20世纪90年代,这两排哨兵一样守护着故乡的巍峨的钻天杨竟被伐了,是村里办事缺钱?还是怎么回事?我不甚了了,令人浩叹,遗憾不已。树砍虽可新植,但景致不再,风光不再。
或许,在人们简单朴素的观念里,栽树不就是为了树长大后卖钱嘛,伐了还可以再栽嘛!在这种观念支配下,自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去思考,这两排已经长成故乡地标的钻天杨那潜在的无形的比金钱还金贵的价值所在。
自从这两排高大的钻天扬被伐,故乡泯然与方圆十里八村毫无二致了。回望村口,再也看不见高大的钻天扬招手致意了,一切终结在遥远的记忆里。
我久久难以释怀,总是止不住地想起。每一次想起,它们就从我的记忆深处走出来,还像当年那样,风度翩翩地摇曳在眼前。
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两排像哨兵一样高大挺拔、英俊潇洒的钻天扬还耸立在故乡的村口,该是怎样亮丽迷人的风景呀,故乡该是怎样的与众不同、吸人眼球啊!令人痛惜的是,现在每次回乡,当我下意识地望向村口时,都不禁一阵失落。
如果直插云天的钻天杨还在,它们该长得有成人一抱粗了吧?假如有人把它们拍成视频,发在网上,它们是否会成为“网红树”呢?是否会成为远方的人眼里的“诗和远方”而吸引游人纷至沓来呢?我想,会的,一定会的!因为,它们不仅是故乡美丽的地标,还将长成故乡悠久的历史,长成故乡的历史文化符号,成为见证故乡风雨沧桑的活化石!它们是故乡最诱人的风景,故乡最骄人的魅力!
这两排长在我心中的故乡的地标,已经被伐了有三十多年了。但我却十分怀念它们,时常想起它们。
至今,它们耸立在醉美在我的心里梦里记忆里,化作我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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