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花开映蒲苑

郭少华

芳菲绽新颜，小梅花开映蒲苑！2025年7月在安徽省安庆市举办的第29届“中国戏曲小梅花荟萃”活动现场，山西省蒲剧艺术院（运城市文化艺术学校）在校生武奕汐、张依钒分别以《莫愁女・投湖》与《梵王宫・挂画》获得个人专业组的“小梅花”奖。

《莫愁女》是一部古装爱情悲剧。它讲的是明代永乐年间，中山王徐达的孙子徐澄，爱上了美丽聪慧的丫鬟莫愁，莫愁也被徐澄的爱意打动，以身相许。然而徐澄的祖母攀交权贵，将丞相之女邱彩云许配于孙。强权之下，徐澄被迫与邱彩云成亲。成亲之夜，邱彩云得知徐澄与莫愁相爱的隐情，心生歹计，残忍挖去莫愁双眼。莫愁悲愤投湖而死，徐澄得知消息后，也随之殉情投湖而亡。两个相爱之人，最终化为荷花、荷叶相守，成就一曲爱情悲歌！

武奕汐此次担纲主演的《莫愁女・投湖》，表现的就是莫愁被挖去双眼之后，独自行至湖边，情绪悲愤难耐，痛苦哀愁。剧目伊始，人未至而腔先行，紧张急促的旋律声响起，一句“老太君蛇蝎心肠太毒狠”的裂帛之声在幕后骤然响起，一下将观众的心紧紧抓住。武奕汐扮演的莫愁，身着一袭古装淡蓝绣花衣裙，急奔而出，只见她双膝跪地，上身后仰倒地，以一个利落的滑跪亮相。继而起身，几个膝行平转，长袖甩起，怒指而告，“挖我双目疼煞人”，情绪激烈而愤怒。之后的控腿僵尸倒地，水袖如一纸诉状般高高举起，又惊颤激愤地从上至下抖动，伴着高昂激亢的唢呐声，将莫愁的悲愤之情拉至极致！她怒斥世间恶人，她悲愤天地不公。“黑蒙蒙、雾沉沉，天黑地暗无星辰”，是她此时含冤无人可诉、无处可申的真实写照。紧接着几句行腔婉转低沉的唱词，将莫愁此时的悲情倾吐给了观众。被挖双眼的莫愁痛彻心扉，一步一跌如踩钢针。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成此残疾，如何存于人世？她发出天问：“相知相爱犯何罪？为何摧残我的身？”莫愁本已与相爱之人分离，却又被恶人施以摧残，真正地身心俱碎！水袖如旋风般舞起，左旋、右旋，身体转圈举手上旋，莫愁的冤屈悲情，足可惊风落叶，让天地悲鸣！急骤而起的绕台踮脚碎步、长挥而起的水袖、干净利索的抖壳功、控腰停顿的僵尸摔，悲愤至极的莫愁怀着满腔的愁怨沉湖而尽！灯光骤然暗去，令台下的观众唏嘘一片。

在7分多钟的表演中，13岁的武奕汐将悲愤投湖的莫愁塑造得情绪饱满、真实而富有张力。她的情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逐层升级，通过戏曲特有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融入蒲剧特技水袖功、僵尸摔、抖壳等，一点点将莫愁的冤屈顶到极致。此片段传神展现了蒲剧高亢激昂、慷慨淋漓的特色，得到了评委老师的高度赞誉。

武奕汐的辅导老师贾锐说，孩子五月份因练功右臂骨折，当时老师和其他孩子都心疼得眼泪汪汪，可13岁的奕汐硬是忍着，一声没吭，打上石膏静养了一个月。其间学校接到小梅花七月份展演的通知。贾锐老师本意是放弃，可武奕汐很倔强，她说：“老师，好不容易选上了，再难我也要参加！”看到奕汐的决心，老师想办法把她右臂上所用的水袖技巧，由左臂承担发力。就这样，孩子带伤坚持训练，直到展演前才把石膏拆卸，换成夹板。武奕汐情绪上丝毫不受影响，她戴着夹板上舞台，一如往常完成了声情并茂的表演。

张依钒今年才11岁，她在这次“小梅花荟萃”活动中表演的是《梵王宫・挂画》。《梵王宫》本是一出大戏，讲的是元代万户侯耶律寿之妹耶律含嫣与民间英雄花云之间的爱情故事。贵族少女耶律含嫣与嫂嫂梵王宫降香，遇到了美少年花云箭射双雕，于是一见钟情。万户侯耶律寿作恶多端，他在桑园调戏韩梅之妻，要将她强行霸占为妾。花云之母花婆有侠义之心，她去侯府探视，窥得耶律含嫣对花云有爱慕之心，于是二人定下了调包计，由花云顶替韩梅之妻进侯府成亲，结果阴差阳错，恰与耶律含嫣成就了美好姻缘。张依钒演出的《挂画》一折，讲的是耶律含嫣得知花云假扮韩妻，要到侯府中来，于是她精心布置房间，通过挂画等精细动作的表演，来表现她等待花云到来的激动心情。这段折子戏是一个经典的“做功戏”，里面融入了高难度的跷功、椅子功、手帕功等特技绝活。

这段折子戏，先是一段活泼欢快的音乐，紧接着节奏变慢、旋律舒缓，张依钒扮演的耶律含嫣外着湖蓝外披、内穿刺绣红衣红裤，头包珠翠及红色头巾，踩着跷，错步夹杂着小碎步，登场轻盈灵动。一开口，奶声奶气的唱腔，却唱着“梵王宫见花云心生爱恋，回家后相思心神不安。喜花婆巧设暗度陈仓计，却怎么日过午鼓乐未喧？”活脱脱一个小少女忧思美少年的难安之状，让人看了忍俊不禁。随之，耶律含嫣靠桌假寐，此时小丫鬟却来报：“韩娘子的花轿已从花家庄动身了。”含嫣一听，登时喜出望外，红色头巾一解，外披一脱，要与丫鬟打扫绣房。此处张依钒扮演的含嫣在舞台上熟练地展示了叠衣技巧，只见她牙齿咬住外披衣领，双手抓外披衣肩，往里一叠，将外披长袖一甩，往中一折，再一甩，一个长版外披就整整齐齐地搭在右手手臂上了。

随即，含嫣将外披交与丫鬟，开始表演这折戏的经典动作——挂画。先用手将画捋平展，踩跷登椅，欲挂画。够不着，顺势踩跷上圈椅椅背来挂画。在椅背上双腿做半蹲动作，双手从上往下捋直画。接着，又在椅背上回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另一幅画，转身挂画。此时比刚才的动作更有了难度，含嫣在椅背上做起了金鸡独立，手却未停，依然是捋直，从上往下挂画。再增加难度，丫鬟递画，含嫣踩跷上了椅背后端，竟然做起了弯腰探海的动作。看她踩着那小仅三寸的红跷，在窄窄的圈椅后背上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不知含嫣是否紧张，下面的观众倒是嗓子都提到了喉咙眼，别说大气，小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惊了她的表演。大家皆是敛声屏气，静观其演。只见小含嫣如一只红蜻蜓般，稳稳地停扎在椅背上，半分钟有余。正待大家要替她松口气时，此时含嫣又突然一个不稳当，身形摇晃，跳至椅背两侧，交错步、踉跄、掉落椅面上，再下椅、端坐，抚着胸口直愣神。这时观众才明白，这不是表演失误，而是专为含嫣设计的一连串跌椅下落的专业动作。待小含嫣定下神来，这才翘起俏俏的兰花指，抱怨丫鬟刚才未将她扶好。此时张依钒扮演的含嫣，表现得娇俏可爱，极富少女轻嗔的神采。再接下来，含嫣借洗手的动作，完美地融入了戏曲技巧：手帕功和扇子功。扇子挑起手帕翻飞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最后在欢庆喜悦的音乐声中，含嫣与丫鬟做了一个标准的戏曲定型动作，全折结束。

老师和评委对张依钒的表演都十分肯定。11岁的小依钒在舞台上通过挂画，完美呈现了耶律含嫣等待意中人花云紧张期待的情景。不仅很好展示了蒲剧的绝技，情绪表演也很到位，自然、俏皮、灵动可爱，满满的少女感。辅导老师贾锐说，这段折子戏在编排中，既保留了传统的技艺，在守正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创新，以戏带功，融入了蒲剧的绝技在里面。如其中展示的手帕功，其实是她设计了一个给含嫣挂完画洗手的情节，那手帕相当于放在盆里的毛巾，含嫣借着水烫，拎起盆里的手帕，正好展示了手帕绝技。贾锐老师说，戏不离技，技也要不离戏，一定要让技融合在戏的情节之中，不能为了炫技而生搬硬套。

指导张依钒练功的范凯老师说，张依钒是个家境优渥的学生，她家本在北京，可她从小喜欢戏曲，母亲就专门带她回到运城，上了艺校，让她接受专业戏曲训练。本想着张依钒年龄小，才9岁就开始学戏，在家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大概吃不了学戏的苦。可没想到，张依钒只要开始排练，就投入到状态之中，从去年和武奕汐一起获得集体“小梅花”奖到今年获得个人“小梅花”奖，她从未耽误过排练，也从未叫苦叫累。我们经常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是一点都没错的，要想迎来“梅花”开，一定得要经历辛苦的磨砺！

这次艺校带队参加小梅花荟萃活动的主任仇希勤说，加上武奕汐和张依钒两朵小梅花，运城艺校现共获得79朵小梅花。孩子们要想在戏曲专业上出成绩，就要认认真真地学、踏踏实实地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老师对孩子们的训练要从基本功抓起，根据每个孩子的特点因材施教。艺校教务部部长杨霞说，孩子们取得成绩，老师辛勤指导发挥了些作用，最根本的还是得益于她们自身的坚毅和勤奋。以后要鼓励孩子们多参加这样的比赛活动，吸取其他剧种的长处，再接再厉，把蒲剧艺术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