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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槛里的旧岁烟火

来源:运城晚报时间:2025-06-26

杨博

4年前奶奶走时,院子里的核桃树伐了,后院的枣树也伐了。今天棺木落土,黄土掩上爷爷的姓名,回头望见夕阳斜斜打在老屋的瓦檐上,忽然觉得那门槛矮得抬不动脚了。

旧日门槛是高的。童年蹦跳着跨过去,门洞后扑来的是灶膛的柴火气,案板上擀面杖滚动的咕噜声,还有后院笼里待宰公鸡的焦躁气。爷爷退休后在家刨一些板材自制家具,在葡萄架下修门洞通往厢房的青砖路,树影在他皱纹里淌成一条条小河。他看见我,也不撂下活计……奶奶扎着靛蓝围裙,踮起缠裹的小脚摘铁丝上晒的干豆角,狸花猫从墙头倏地窜过。

后来门槛渐渐矮下去。奶奶病了后我每周末赶回去,给这个和电视里的人物吵架的“憨老太太”洗脸洗脚修指甲,像看小孩一样。最后那次,她已干瘦的手牢牢攥着我的手,想给我做肉臊子,想给她最想念的在京生活的鹏鹏(我堂哥),捎去院子里长的核桃和红枣,还有在巷子里买的红薯粉条。铁锅冷透的锅台覆着薄灰,她再也没系过那条靛蓝围裙。

如今门槛平得像柏油路面。伯父伯母换了崭新朱漆铁门,院里铺着齐整的青石地板。屋里空调吐着均匀的白雾,茶几上摆着一些零食。一切都太妥帖,太周到,太陌生。

我立在厅堂中央像个冒失的闯入者。眼睛忍不住瞥向西屋——那里曾支着奶奶的木床,房里总飘着肉臊子的香味……我站在客厅里,电视墙西侧挂着的“寿”字警惕地盯着我这旧人。

不是伯父伯母待我不好,而是待我有恩。他们送我参军,助我参加工作,操心我的婚姻。工作第一年我很不顺心,给伯父打电话,耍性子说:“工资太低了,我不干了。”伯父电话里严厉地说:“你不干算了,铺盖卷上回去。”意想不到,他第二天忙完早上的工作,又从运城的最南边驱车,翻越200多公里的山路到最北边陪我吃午饭,给我送衣服,还给我留了500元钱,那可是我当时不吃不喝一个月的工资啊……

灶里的余灰凉了就是凉了。院里栽的新葡萄苗,藤蔓再也爬不回旧年光景。门槛既矮,我这条离枝的根须,从此再踩不进那团暖黄的光晕里。往后进院,得记着提上礼物,说话不能太随意。老屋成了地图上的坐标,爱成了远方的驿站——明明知道有热腾腾的茶等着你,却再不能随便上岸。

离开时暮色正沉。新漆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缝隙里漏出客厅温暖的灯光。我忽然听见30多年前的自己踩着凉鞋咚咚咚地跑过青石板的脆响。脚步这样轻快,只因知道跨过那道高门槛,永远有烟火在灶膛里燃亮,因为爷爷奶奶在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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