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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字老街

来源:运城日报发布者:时间:2024-05-09

杨永敏

在光阴的眼中,一切繁华皆为匆匆。那个曾经记录与镌刻我儿时美好时光的地方,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河津一个叫作百底的村子里度过的。村子有五百来户人家,三千多口人,北有黄土沟壑俯视,南有汾河玉带缠绕,东西为成片的厚植平原,有山有水有平原,自给自足好地方。那时候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直固执地以为,当年那首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唱的就是我们这里!

村子依地势而建,北高南低,自上而下排列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村中的十字街就是村庄的中轴线,一分为四地把村子分成了东西南北四部分。十字老街是村里人集结活动的重要场所,也是我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逢年过节,村子里唱大戏、放电影、闹社火等集体文化活动都会在此举行。如果把十字老街当成这一棵大树的躯干,那分列四旁的一排排灰瓦房子、土墙院落便是它舒展延伸的四肢,对称而不失整齐,古朴却不失繁华。而生活在这方土地的百姓,则似树干上的浓枝密叶,在四季变换中吸阴吮阳,依偎生存。古老的村庄像一只沉睡百年的灵兽,静静地盘踞于此,任时光变迁、沧海桑田,安然自若地任由她的子民在她的怀抱里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故乡的十字老街,是我儿时的乐园,也是村民们每日下地干庄稼活必经的路段。朝阳升起,我从这里奔向学堂;夕阳西下,我从这里跑步回家。那时候,连同我一起从这条老街匆匆走过的,不仅有我的儿时玩伴,还有村里人拿着镰刀、扛着锄头、吆喝着牛车的忙碌身影。这行色匆匆的脚步声里,有的沉重,有的从容,有的缓慢,有的轻盈,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这条十字老街,发生了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发生了太多酸甜苦辣的故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尽管日子过得极其不易,甚至可以用无比艰难来形容,但他们从不言苦,努力顽强地用骨子里的淳朴善良和手中的锄头在太阳下“缝补”着破碎不堪的日子。他们好像与生俱来就与脚下的这片土地签下了一份生死契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厮守在这里,默默地守护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哪里也不想去。

如果说百底是我的根,那村中的十字老街就是我的魂。从呱呱坠地到襁褓婴儿,从童年时光再到少年时代,我从没离开过它的视线。那时候,正是调皮淘气的年龄,也许是太小与没见过世面的缘故,十字老街对我来说,犹如天安门广场般深邃神圣,堪比大城市商场样热闹繁华。鸡叫头遍,天刚蒙蒙亮,下地干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就开始在这里往来穿梭了。他们牵着牛,扛着犁耙,拉着板车,迎着火红的朝霞走向各自家的田间地头。中午时分,他们又会打这里经过,回到家里吃饭小歇,待日头西斜再走出家门,把短暂的繁忙留在这里;夕阳西下,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又会从这里回归,路过供销社,男人们便会走进去,买上三五粒糖块,怀揣着回到家里,一人一块分给自家的孩子。月朗星稀的夜晚,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到这里寒暄聊天,男人们谈庄稼长势,女人们道家长里短,孩子们玩躲猫猫游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字老街以爱之名呵护着村里的百姓,海纳百川一样地接纳着自己的子民,陪着我一天天变化,伴随我一年年长大。

故乡的十字老街,寄存了我太多的情感与梦想,那是我寻梦和心怀理想的地方,亦是我接受文化启蒙的乐园。那里的戏台下,留存有我依偎在母亲怀里看戏的小小身影;那里的露天电影广场,留存有我同儿时玩伴们的欢声笑语;那里的供销社,留存有我把父亲骗过去买连环画册的生活印迹;那里的配电室,留存有我陪大哥为全村人合闸送电的宝贵记忆;那里的大队部,留有我从黑白电视看《霍元甲》《射雕英雄传》的仰头新奇;那里的大槐树上,留有我爬高上梯时挂破了衣服,被母亲拿着烧火棍追得满街跑的尴尬调皮……一幕幕场景,一个个故事,一幅幅画面,一段段传奇,以至于现在想起它,便情难自禁;念及它,便会想到儿时成长的生活点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故乡的老街就这样在年复一年的日日夜夜中,陪我慢慢长大。

故乡的十字老街,四季里透着繁华,静谧中有着热闹。

草长莺飞的季节,桃梨杏花开满院,杨柳依依布满墙;放学了的我们搭成人梯,爬上街头杨奶奶家的墙头,折一段长长的柳枝做成柳笛,一路疯跑着让清亮又欢快的笛声乘着风儿由街头飘到街尾;隔天又去街尾的张伯伯家摘几朵月季花,一路欢呼雀跃地嗅着花香,让花的芬芳遍布村里的大街小巷……最是时光留不住,岁月的春天就这样在我们的奔跑声中,瞬间便转场到了夏日。

盛夏的十字老街,酷暑难耐,热烈奔放。白天,当空直射的烈日把老街灼烤得热辣滚烫,不曾停歇的蝉鸣声此起彼伏,聒噪得让人不得清静,热气蒸腾的老街上,流动着一辆辆载满麦子的架子板车和一尊尊灰头土脸的男女雕像。炎炎烈日下,男人们在前面汗流浃背掌辕,女人在后面用尽“蛮荒之力”推车,孩子们趴在高高的麦车上,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捆麦的绳索保持着车辆的平衡。龙口夺食、颗粒归仓后,老街会再次热闹起来。夜晚,褪去暑气和酷热的古槐树树冠下,男人们挥动着蒲扇讲述着今夏麦子的收成,女人们纳着鞋底、摇转着纺车拉呱着生活的日常。不远处,一堆堆掺了药粉的麦穗壳冒着股股青烟在风中忽明忽灭燃烧,那是大人们专门用来熏蚊子的,有了这道屏障,烦人的蚊子就不敢近前攻击了。夏夜的老街总是充满了各种故事和快乐,天上的繁星,街角的流萤,把十字老街装扮得多姿多彩,丰富得分外妖娆。我们这些个顽童爬上高高的树杈唱啊,跳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来回回不知疲倦,直到夜深了,父母在巷口呼唤我们乳名的时候,才会依依不舍地回家睡觉……

秋天的十字老街,朴素内敛,透着成熟。从初秋到深秋,是老街一年之中最忙碌也是色彩最丰富的季节,更是四季中最富饶最开心的季节。丰收给人们带来的喜悦,使老街从头到尾都飘荡着欢快的笑声。大街上,一辆辆满载玉米、豆荚、花生、红薯等各类农作物的牛马车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坐在驾辕上的大人们高高扬起的长鞭把老街炸得山响。这个季节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更是一年当中最能够满足口欲味蕾的时刻,枣、梨、柿子、甜苹果,小小的肚皮经过这一个秋天的喂养,很快就鼓了起来。

每当十字老街的那棵古槐树叶黄了,老街的冬天也就来了。

冬天的十字老街,枯叶飘零,寂寥清冷。当呼啸的北风带着它特有的哨音从老街穿过之后,穿着棉衣棉裤的人们再也没了往日的干练神采。走过老街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手揣棉袖、紧缩脖颈,好似霜打茄子般没了往日的精神。当忽然有一天,一场大雪如约而至,老街被罩进冰雪封印的童话世界时,人们又会像打了鸡血般满格复活。土墙根下,一群晒着日头的老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雪地里,孩子们在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戏台广场,一群小伙伴们脸蛋冻得通红,拿着小板凳倒扣过来滑雪,那份天真无邪,那份酣畅淋漓,至今想来仍感觉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故乡的十字老街,有着太多的悲喜哀愁,见证了太多的欢乐悲歌;那里的土路间,洒满了父辈们辛勤劳动的滴滴汗水;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婶娘们呼儿唤女盼回家的温暖气息;隔三岔五,这里就会围拢起一帮村民,在鼓乐声中嘻嘻哈哈,看着一对结婚的新人路过;一天天一年年,又会有一个又一个曾经熟悉的老人被殓进棺材里,在亲人们呼天抢地的哀号声中从这里走向村外的坟地……

四季更迭,寒来暑往,故乡的十字老街见证了春红夏绿、秋叶冬雪。那春天的花、夏天的树、秋天的果、冬天的雪,每年都会如约而来,随即又会匆匆离去。十字老街是宽容的,她默默地接纳着我们,接纳着四季赠予我们的一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老街目睹着她的孩子们一代代成长,又目送他们从这里出发,去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

岁月更迭,世事变迁。如今,故乡的十字老街已在日新月异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矮小的戏台扩建成了宏大气派的舞台,泥泞的土路硬化成了宽阔的水泥大街,供销社被多家商场、超市取代;土墙土院灰瓦房变成了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房。清晨的广场,村民在这里跑步锻炼、翩翩起舞;到了下午,这里又成了集市,村民们把自家地里种的各类时令瓜果蔬菜拿出来销售,鼓了自己的腰包,富足了家庭生活。

离开老家三十多年了,但故乡的十字老街,这个刻有岁月脱落斑驳、写满生活残垣断壁的地方,始终是我心中难以割舍的牵挂和挥之不去的乡愁。无论春夏秋冬,风风雨雨,当工作的压力、生活的忙碌、人生的烦恼让我感到沉重、疲惫和迷茫的时候,它都能温柔地背负着我找到回家的方向和心灵的归宿。它早已长在了我的心里,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成了安抚我灵魂的最顶用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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