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事一二

□孙玮

我养了一只猫，橘猫。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规划儿子上大学后“空巢老人”的无趣生活，只不过提前了两年而已。

养猫就像要二胎一样，我也在一遍遍和儿子商议。准确地说，是对羽翼即将丰满的儿子成长的期待与无措感等复杂心绪交织后的无奈抉择。更准确地说，是无助又不失体面的宣告——我还没有准备好“空巢”的生活。

小猫以两票反对、一票赞成的“绝对优势”加入了我的家庭。见到它时，它才二十多天，怯怯懦懦、颤颤巍巍的一个小精灵，萌化了我们一家人。二十多天的猫龄，吃饭是个难题，他们说猫是我要养的，这个归我管。好吧，理由很充分，我开始像个新手妈妈一样，笨拙地用手指蘸奶递到它嘴边试探。还好，它恐惧之下的反抗太过无力，奶液顺着嘴角流进嘴里，我们不用担心它会饿死了。

很快，它熟悉了奶香味，知道吃了。但谁又能想到“知道吃”和“会吃”竟是两个概念。它毛茸茸的小短腿会最大限度地支撑着，一头扎进奶里，鼻子和嘴同时吮吸，吃一口呛一下，呛一下再吃一口，如此反复，乐此不疲，这吃相着实令人捧腹。

再大一点，长了点力气了，它会拱着饭盆满屋子跑，滑稽的样子又可气又好笑，但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不忍责备的。每次用餐必然声势浩大，猫和着饭，饭黏着猫，餐后必须沐浴梳洗，严格遵循“一日三盥”的古训。儿子说，狗在喝水时舌头是朝下卷，把水扔进嘴里，而猫舌头朝上卷，喝水姿势比较优雅。我鄙夷地看着狼狈的小猫：试问你的优雅在哪里？

小猫最大的爱好就是抓鱼，我想，定是家中无人时它满屋搜寻，发现了这唯一移动的活的生物。你看它圆瞪两眼凝视鱼缸，神情专注、凝重，尽量拉长身子，一只爪子扒着鱼缸边沿掌握平衡，另一只爪子反复做捞起的动作，高贵的小爪子是不能碰到水的，但水中的鱼是必须要的。看着它的表演我暗自偷笑，这锲而不舍的精神，正好可拿来教育儿子。

慢慢地，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借物攀爬，竟站到了鱼缸中间的吸水石上，居高临下，继续垂涎咫尺间的鱼儿。可笑它镜花水月，依旧一无所获。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它决定暂且饶过鱼儿一命时，才发现不知怎么出来。此刻，撒娇服软来等待救援便是它的杀手锏。这小脑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呀！

全家人在慢慢接受和适应这个家庭新成员，儿子打球回来，进门先问“小乖”呢？我一怔，这个昵称竟是从在学校洗碗不用抹布、怕同学笑话的儿子嘴里出来的。下班回家开门，迎接你的一定是它稚拙蠢笨的小身影，而你下意识的动作，也一定是躬下身子抚摸它。你会天真到对着小猫自说自话；你会怀疑自己的智商严重滑坡；你的语言习惯正在悄然转变；你会开始享受被等待、被依赖的感觉；你的内心会柔软很多很多，你会感动于小小的它不经意间带给你的变化……

曾有人调侃，猫是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都“不稀得理你”的生物。我开始还有些担心感情错付，哪天这个狡黠的小家伙，头也不回地跑了怎么办？但后来还是发现，我们的感情明显比我想象中的“坚固”许多。

再仔细看看它，它以猫的形态来到这个世界，而我们何尝不是以另一种形态感受生命的多姿呢？是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