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曲县城桂花香

■张宝晶

说起桂花树，不少人都会认为它是生长在南方的树种，绝对想不到在晋之南的垣曲县会有桂花树。

前年中秋节回垣曲老家，午饭后，家人和我到穿城而过的亳清河两岸去赏景。

还未走到河边，老远就闻到一股香气。家人对我说，这是桂花释放出来的味道。等我走到桂花树下，抬头仰望，桂花正开得旺盛。好美的桂花树啊！在绿叶的掩映下，花儿开得那么鲜艳、那么热烈，一簇簇，一串串。这些个平日隐姓埋名的木樨群芳们，争奇斗艳互不相让，却又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低回悱恻。它们挤挤挨挨，抱团成簇，头悬珠绺腰织流苏，仿佛只差轻轻一移步，便生出万种摇曳风情。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岸边的花粉飘飘洒洒起来，如雨如雾如烟，涤尘清肺。置身其间，静静聆听满树花语的呢喃，细细凝视金黄银白的花瓣，任由清凉的秋风拂过，整个人都觉得舒适通透。古人云：“凡花之香者，或清雅或浓郁，二者不可兼得。”而唯独桂花之香，既清芬飘逸，又浓郁致远。桂花的香，不似梅的“暗香浮动”，也不像莲的“香远益清”，它热烈芬芳，香气远播，渗透了空气，陶醉了众人。

我们边走边看，一株，两株……数不清的桂花树，植在枇杷、棕榈、樱花、银杏等树之间。我说河边至少有上百棵，随行的家人说远远不止。不仅河两岸，一些居民庭院、公园、广场都植有桂花树。八月，丹桂飘香，千树万树桂花开，清香缭绕，弥漫着小城，正是“金桂银桂花似景，幽幽香气溢满城”。

桂花树是中国本土原产的植物，资料记载有几千年的栽种史，以前广泛植于长江流域，现在黄河中游两岸也多有栽种。按照花色和开花习惯的不同，大体上可分为金桂、银桂、丹桂和四季桂四种；细分起来，我国还有柴桂、月桂、朱砂桂等160多个品种。桂花品种不同，花朵颜色不一，或是灿烂的金黄色，或是皎洁的银白色，又或是那耀眼的红色。桂花小而精致，低调含蓄，又颇为婉约典雅，看上去美，闻起来香，让人心醉神迷。旧时，官府、大户人家常把桂花树与玉兰、海棠、牡丹配植在园林里、庭院中，合称为“玉堂富贵”；也有的旧式庭院常用对植桂，称之为“双桂当庭”或“双桂流芳”。

桂花树碧枝绿叶，常年幽绿，树木并不高大，有丛生，也有独干。无论哪种，其树冠都呈半球椭圆形，树形优美，惹人喜爱，树叶小而内敛，外行常把它与女贞树混为一谈。其实，它们很好区分：桂花树的树干为灰白色，女贞树的树干为灰褐色；女贞树的树冠随意，桂花树的树冠紧凑；桂花树农历八月开花，女贞树阳历五月开花。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和文化部的同志，在湖北咸宁创办五七干校，那里是中国有名的桂花之乡。我们住在农村，房前屋后、湖畔坡上、地头路边，抬头低头都是桂花树。我曾见到一株金桂王，虽然历经风雨剥蚀、岁月沧桑，仍然枝繁叶茂、花开浓烈，保持明太祖以来的贵胄风范。金桂王也许孤傲，但并不孤单，咸宁百岁以上的古桂就有两千多棵。

那里的老百姓有一种习俗，中秋桂花怒放、夜静月圆之际，他们把酒赏桂，桂花阵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房东还告诉我，桂花不仅芳香四溢，还被人们广泛开发利用。桂花药、桂花茶、桂花酱、桂花糖、桂花酒、桂花蜜、桂花糕……真是应有尽有。

2017年春夏之交，我到鄂豫皖红色根据地旅游。在位于河南省新县县城的革命烈士陵园，我见到一棵硕大无朋的桂花树，树下横卧着一块占地十多平方米的巨石，上面刻着民歌《八月桂花遍地开》的词和曲。我们站在那里不由自主地哼唱了起来。这首民歌，以革命乐观主义的激情和优美的旋律，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当年红军打天下、成立苏维埃政权的喜庆场面，热情歌颂了红色革命根据地的革命热潮和军民鱼水情谊，极大地鼓舞了根据地人民群众的革命斗志。

今天，站在家乡的桂花树下，我浮想联翩。古往今来，农历八月古称桂月，说明人们早把桂花树和月亮联系在一起了。“吴刚伐桂”，说的是嫦娥仙子住的广寒宫，长着一棵高达500余丈的桂树。所谓“月中有丹桂，自古发天香”，反映的就是这棵桂花树。它生长很快，快得让广寒宫难以容纳，玉皇大帝命令触犯了天规的西河人吴刚去砍。由于桂树的愈合再生能力很强，即砍即合，从此，吴刚只好长期过着“金风玉露伴素月”的生活。千万年过去了，吴刚每日总是伐树不止，而那棵神奇的桂花树却依然如故，生机勃勃，芳香浓郁。每逢中秋这天，吴刚才被获准在树下休息。所以，我们在中秋月圆之夜便看不到吴刚举斧伐树的身影了。毛主席的“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源出于这一神话典故。唐朝皮日休的《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玉棵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南宋杨万里的《咏桂》：“不是人间树，疑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桂花与月亮、嫦娥的关系如此密切，自然也就沾上了仙气。

桂花树是荣誉的象征。我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乡试、会试一般都在农历八月举行，其时正值桂花盛开时节，人们便用桂花来赞誉秋试及第者，称登科为“折桂”或“蟾宫折桂”。唐温庭筠在欣闻朋友及第高中时发出感慨：“犹喜故人先折桂，自怜羁雾尚飘蓬。”元代文人郑德辉在《王粲登楼》中则云：“寒窗书剑十年苦，指望蟾宫折桂枝。”在古希腊神话中，“桂”是献给艺术之神阿波罗的圣物。从1815年开始，英国王室便把选拔出来的优秀诗人称为“桂冠诗人”。直到现在，人们还保持着给奥林匹克运动会的优胜者赠送桂枝的习俗，以示赋予他崇高的荣誉。

我曾读过不少古诗词，记得桂花深受历代文人墨客的青睐，咏桂佳作层出不穷。从垣曲回来，我又翻阅了唐诗宋词的读本。宋之问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王维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李贺的“联翩桂花坠秋月”；李商隐的“昨夜西池琼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韩子苍的“月中有客曾分种，世上无花敢斗香”；李清照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称赞它是“花中第一流”“冠中秋”；邓肃的“雨过西风作晚凉，连云老翠出新黄。清芬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诗人以极为珍贵的龙涎香作为类比之物，就连它都不敢香于桂花之前，由此可见桂花之香了……这些千古佳句，对桂花清雅高洁、芳香浓郁的高度赞美，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无穷韵味让人遐思不断。

桂花树是名贵树木，我很喜欢。从垣曲回来的当年初冬，我把我家小院里的樱花树挖掉送人，并托人从河南捎回一棵桂花树栽上。也许是我们浇水太多的缘故，它死掉了，非常可惜。去年春天，我又到临猗、永济、解州等地去买桂花树，转了一圈没达目的。去年入冬，我通过朋友弄到一棵栽上。数九后，我又用一个大黑塑料袋作为防寒帽给它戴上，还用布条把树干缠住。除了刚栽时给它浇过两次水，开春浇过一次水外，我反复叮咛家人切记少浇水，特别是不能用自来水浇。今年四月中旬，这棵桂花树的枝条上努出了很多新芽。我心想，它扎根了。经过一个夏天的考验，它目前长势仍然很好。今年八月，最迟明年八月，它就会给我们送来阵阵幽香。

故乡垣曲，水好，土好，气候好，非常适宜栽植桂花树。我衷心祝愿勤劳纯朴的故乡人民，凡是能栽的地方都要栽上几棵，城里、乡下，街道边、小院中，公园里、坡根头……栽它个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株，使人们天天能见绿，年年闻花香，有什么不可以？！把垣曲打造成山西的桂花之乡，有什么不可以？！到2035年国家的远景目标——美丽中国、美丽垣曲的梦想实现，我如果还活着，那就再写一篇《桂香满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