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老峰上的关公像

■杨孟冬

“虞乡西南五老峰，一峰一朵玉芙蓉。层城乱插樱桃树，绝顶斜参罗汉松。”王含光的这首七律，使多少人充满了对五老峰的向往。

据史籍记载，五老峰原名五老山，为“河洛文化”的发源地，故被称为“北方道教文化名山”。我们熟知的“八仙”，传说其中的张果老、吕洞宾都曾“往来于汾晋间，成道于五老山”。因其在道教的特殊地位，又有“天下第五十二福地”之誉。

五老峰，位于永济市虞乡镇西南部的中条山上，由玉柱峰、太乙峰、棋盘峰、东锦屏峰、西锦屏峰组成，其势犹如五位老人相拱而立。玉柱峰，海拔1809.3米，为五峰之冠，似擎天玉柱“孤标秀出”直侵云汉。

历史上，每逢七月初一，五老峰都会有为期半个月的“朝峰庙会”。庙会期间，河东各县都会在山中设立“茶坊”，以便本县朝山者“歇脚”。故而，由此形成“茶坊文化”，促进了五老峰“朝山赏景”的文化现象。据文献详载，这一传统文化现象自南北朝时期既已约定成俗。历唐宋，经元明，至清代依旧盛况空前。清末民初，天下扰攘，但仍然阻挡不住朝山者虔诚的脚步。1931年，南同蒲铁路贯通，陕西潼关道士马葆阳慕名来到五老峰。这位马道士徒步攀岩，将五老峰游遍，绘刻了一幅《新绘山西虞乡县西南五老峰胜景全图》。图中，明确标明五老峰胜景“大小三十六峰、十二仙洞、九个泉源”。除此之外，著名的建筑有：五老殿、吕祖行宫、石佛寺、五龙宫、观音行宫、灵官庙、铁楼山庙、棋盘山庙、三圣宫和山神庙、灵峰观五仙祠等，真是“庵观寺院吕，大小一共上下六十四处，神像不一样”。自然风光旖旎、人文景观别致、宗教色彩浓郁的五老峰的繁盛景象可见一斑。

可惜的是，日军侵华战火波及河东大地后，整个中条山成为“军事争夺焦点”，繁荣了千百年的五老峰“朝山”文化现象戛然而止。兵戎交锋，生灵涂炭，人间仙境五老峰亦躲避不了厄运的到来。森林植被惨遭焚烧，亭阁殿宇频频倾覆，一切绚烂的文化在枪林弹雨中走向毁灭。当然，作为有效拒敌的“军事屏障”，中条山无疑对于河东军民抗击日寇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新中国成立之后，沐浴着绚丽的曙光，中条山自然生态渐渐复苏。五老峰重新迎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在遵循“优化自然生态、保护风景名胜”的前提下，当地政府筹集资金先后修复了灵峰观五老殿、铁楼庙、仙人对弈雕像、天桥、南天门、玉柱峰玉皇阁等重要人文建筑。随着旅游业的迅猛发展，五老峰再次成为可与西岳华山、晋北五台山相媲美的著名风景名胜区。享誉八方的“朝峰庙会”，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亦得到恢复。

如今，五老峰已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国家级森林公园”。关于其山势构造、奇石仙洞、四季美景、人文古建，这里不再予以赘述。我们重点要说的，是矗立在五老峰中的关公塑像。

驱车进入景区，至索道入口广场，映入眼帘的便是“关公观《春秋》坐像”。此处山麓，地势甚是平敞。站定仰头向南，群峰攒立之势让人称奇叫绝。关公像坐南朝北，塑于一宽大平台之上，甚为高大宏伟。迈步向前细观，关公像所在实为一处精美的雕塑群，由麒麟神兽、祥云栏杆、关公像、青龙偃月刀、龙碑、浮雕祥云飞龙影壁组成。

轻步拾级而上，迈九步台阶方可进入月台。九步台阶，有“九五之尊”之意，象征关公被尊为帝王的高贵身份。台阶中央，置“祥云青龙”浮雕一面，刻工精良，活灵活现。台阶两侧，分别塑有麒麟神兽1尊，高约1.2米，均为俯卧奋起状，双目圆睁，尖牙外露，张口似吼，四肢踏浪，雄健有力，威风凛凛。

月台之上正中处，关公塑像体态魁梧，通体涂金，高约4.8米，分外耀眼。关公身着戎装，外披龙袍，腰系玉带，左手扶膝，右手执书，直腰稳坐。其头裹虎头方巾，表情肃然，双眉微皱，一双丹凤眼直视《春秋》一书，像有所思，似有所谋，两耳硕大，鼻翼高耸，双唇紧闭，长髯过胸。因民间传说关公系青龙下凡，故其塑像坐于一块长2.6米、宽约1.5米的“青龙腾云”浮雕巨石之上。石色漆成古铜，雕刻尤为细腻，与主像粗犷特色形成鲜明对比。塑像右肩后，立有“青龙偃月刀”一柄，高6米余，与戏剧舞台上的关公大刀无异。整个塑像，衣饰雕刻讲究，衣纹疏密得当，右臂衣袖迎风之态，大有“静中有动”之势。

关公塑像前设石质条几一张，仿汉代形制。条几前月台中心处，置有一尊石刻长方形大鼎，香烟缭绕，其四足为狮面造型，正中处阳刻“保佑平安”字样，字下浮雕蝙蝠图案，字周阳刻祥瑞花纹，寓意吉祥如意。鼎口外沿，四面为“富贵不断头”花纹，镌刻工整，南北两翼各伸出一“龙首”，十分灵动。塑像之后，矗有四尊龙碑，分别书丹“义炳乾坤”“忠义仁勇”等纪事颂德之词，字体或篆或楷，工整有力，大气磅礴。龙碑之后及两侧，为大型浮雕“祥云飞龙影壁”。整个影壁高约3米，呈U形，砌筑甚工，浮雕着祥云、飞龙图案，一体古铜色，数条飞龙造型各异，盘旋于祥云之间，真有“游龙戢渊鳞，翔鹭振云翮”的气势。

整个塑像建筑群由14根栏杆围护，选材全为青石，东西两侧各7根与浮雕影壁相衔。护栏工艺精湛，栏杆柱头均为浮雕祥云纹饰。护板图案精美，诸如“桃园结义”“义释曹操”“单刀赴会”“水淹七军”等12幅关公故事图画可谓场景生动，让人肃然起敬。据向导介绍，此座关公神像塑于2008年。

古时的五老峰是否就有供朝山香客祭拜关公的场所呢？据当地老者讲，五老峰旧有祭拜关公的庙宇，不知建于何时，具体位置在北斗坪上，规模不算很大，可能毁于抗战时期。如此说法，既让人感到遗憾，又使人感到欣慰。遗憾的是，此庙久已不存。欣慰的是，打开复制的民国《新绘山西虞乡县西南五老峰胜景全图》，果真令人眼前一亮，“关帝庙”三个字赫然标注在北斗坪上。

为进一步考证五老峰与关公之间的关系，笔者不仅多次前往实地予以考察，并且与本土文化研究工作者进行了探讨交流。结论有两点：一是五老峰为“北方道教文化名山”，而道教以关公“英烈威显，在生忠勇，死后为神，忠贯日月，德全乾坤”，被尊封为“伏魔大帝”，即玉皇大帝的“护法天神”。如此道教圣地，岂能缺少这样一位重量级的神明！二是将关帝庙建在北斗坪上，则是道教遵循“星宿四象”的有力明证。道教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图腾，分东、西、南、北方向纳入神系。“四象”之中，唯独“玄武”跃居“大帝”显位。而关公在道教中的“伏魔大帝”封号，则与“玄武大帝”身份相匹配。《古经》四神之丹称：“玄武者，北方壬癸水黑汞也，能柔能刚。”民间传说，关公乃龙之化身，而玄武实为龙之形象。关公一生能文能武，即能柔能刚、能屈能伸。如此，五老峰古时建有关帝庙就理所当然了。更何况，五老峰还是关公家乡古蒲州地面上的名山呢！

无论古时，还是如今新建的“关公观《春秋》坐像”雕塑群，它都真实存在于五老峰上。无论是道教尊崇，还是商人敬奉，抑或民间信仰的重要神祇，五老峰上的关公塑像，都有力地反映了关公崇拜跨越千年经久不衰的文化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