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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

来源:运城日报发布者:时间:2019-12-17

冯建民

“放上三年羊,给个县长都不当。”这是生产队时,人们对放羊人的描述。意思是放羊人悠闲,早上和下午放羊,中午休息,还能捎带着给自家干些别的活。

你还别说,我真的放了三年羊。

刚到生产队时,我虚岁十五,因身小力薄,什么农活都不会做,队长就安排我和两个成年人放羊,当个跑腿娃。那时,队里有一大群羊,除有十几只羊是集体的,大部分都是社员自己寄养在队里羊群的,加起来有二百四五十只。

当时和我放羊的两个成年人,一个四十多,一个五十多,我一来,他俩轻松了许多。每次把羊赶到沟坡上,他俩便可以东家长西家短坐在一起聊天。我年龄小,腿脚灵活,则跑前跑后照看着羊群。

二百多只羊一到沟坡上,就四下散开,各自吃起草来。但个别羊吃着吃着就想往沟底沟上的庄稼地里跑,有时忙得我东追西堵,满头大汗。特别是年龄大的那位,因他经常单独让自家的羊去庄稼地“开小灶”,所以每次一到地里,这羊就不安生了,屡屡窜到庄稼地里去啃庄稼。好像它知道自家主人是“领导”,想去就去,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平时地里没有社员干活,大可睁只眼闭只眼,任它兴风作浪,为所欲为。若是地里有人干活,那可万万使不得,绝对不能让它由着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不小心让其他社员看到放羊的搞特权,传到队长耳朵里,批评一顿还好说,说不定一句话,裤子就撸了放不成羊了。

可这羊它才不管这么多:凭什么好好地说不让我吃就不让吃呢?为什么呢?我就要去!咋地?所以,每当地里有人干活时,我就得有一阵子忙活了。这只羊逮着空子就乱窜,刁钻之极。它乱跑不消说,其他羊看见了也“咩咩”地叫着,蠢蠢欲动:“它能去,我们也能去,大家跟上。”它们像发了疯似的,东跑西窜,有时三个人合力都控制不住局面。

我对他那只羊真是生气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

说来也许你不信,这羊似乎都像主家,谁家的主人要是平时做事不讲理,在队里属于歪(厉害)人,那他家的羊在羊群里必然是个刺头,不守纪律。

干什么事情都要有窍门,放羊也如此。刚开始放羊没经验,老是瞎忙活,为此,没少让他俩讽刺挖苦。时间长了就摸出了门道,羊在哪个沟坡上,人应该站在什么位置,能控制几个地方,都得心中有数。每次把羊赶到地方,我就捡来许多土块,看哪个羊乱跑想去庄稼地,一个土块扔过去,羊的前边会腾起一股尘土,吓得羊立即扭头就跑。时间一长,投出去的土块也有了准头,砸肚子决不会砸到脑袋上。不过,碰上了怀孕的母羊,那可大意不得,千万不敢乱来。

到第二年,放羊的换了人。我和一个大伙管他叫四爷的老头搭班。老头子六十多了,瘦瘦的,腿脚相当好,每次去地里,都是他在前边带路,我拿着长鞭殿后。一到地里,四爷就圪蹴在那儿,随手掏出旱烟袋,再拿出用旧报纸裁成的条条,撒上烟叶,一卷一搓,舌头一舔,一根喇叭形烟卷眨眼间就完成了,紧接着划火点烟,一气呵成,要是顺风,老远就能闻到那特有的味道。

常言道:“二月羊,撂过墙。”意思是说,每年农历的二三月,遍地无草,羊仅靠啃麦秸和沟坡上少得可怜的干草维持生命,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每次一到沟坡上,就有个别羊带头发疯般地冲向沟底的麦田。往往这时候,平时练就的翻沟越岭如履平地的本事就用上了,双脚齐蹦,从沟顶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去,在羊还没跑到沟底前把它们截住。一旦让羊窜进麦田,后果不堪设想,它们会豁出命来,任你用鞭子怎么打都不抬头,玩命地啃着麦苗。这边打上去那边又下来,就像拉锯一样,累得我满头大汗,好长时间才能维持住秩序。而四爷因为年龄大,体力不支,只能站在沟顶伸着脖子往下瞅,不时地叹几声粗气。

一般人不留意,总以为羊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然,羊和人一样,一个羊一个脸形。二百多只羊,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哪只羊是什么脸形。

我们村位于峨嵋岭的坡沿上,村子南边全是南北纵向的深沟,这对放羊来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沟坡上分布着雨水冲下的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钻眼(雨水冲后留下的深洞)。羊要是一挤,就有可能掉进去。有时能及时发现,有时回去点数时才能知道,那就得费些周折了。有的钻眼有草遮着,口小肚大,羊掉下去根本发现不了,只能一边走,一边学羊叫,听哪里有羊的回应。由于经常听羊叫,我已经能把羊的叫声模仿得惟妙惟肖,这在找羊过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跑得时间长了,对各个钻眼的分布、大小、深浅,都了如指掌。哪个钻眼羊容易掉下去,也心中有数,提前做好预防。

我们村小,总共两个生产队,不到四百口人。每个队各有一个羊群,放羊都是一老一少。另一个队的放羊娃和我一般大,叫耀成,眼睛大大的,白白净净,出生在陕西耀县,因为父亲犯了错误,被扣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帽子,全家打回原籍,在村里接受改造。天气暖和时,他总穿着一件不知是他哪个哥退下来的黄褂子。每次看到他,我总会想起鲁迅小说里有个叫闰土的,似乎觉得他俩很像。因为是同龄人,每次我俩到一块就有许多共同语言和说不完的话题。一到中午,我俩就提着草篮子厮跟着下到沟里,把草割满后,像探险家一样,专门去爬半沟上一般人不容易上去的破窑洞,一探究竟。

有次,我俩攀爬到位于耀成那个生产队的果园下方,那儿有一眼旧社会人们躲避战乱的土窑洞。进了洞后发现有水冲下来的泥土,心里就盘算着这肯定和上头地面相通了。我俩一商量,就用镰刀轮换着把上面的土往下刨。要知道上面可是个十分诱人的地方,里面栽有杏、苹果、梨、石榴等时令果树,逢年过节时,队上会给社员每家每户分上一点。果园平时由一个叫成子的孤老头子看管,四周高墙围着,里边一般人很少涉足。

我们用了两晌时间,终于挖到了地面。当我俩披着满身黄土,鱼贯钻出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土洞上到地面时,那高兴劲就甭提了,要不是怕人发现,真想扯着嗓子唱上一段……

紧接着,我俩凭着印象快速穿过一片茂密的果园,来到园子门口附近的杏树下,我负责望风,耀成上树摘杏。记得当时是五六月份,杏子已经八成熟了,队里忙着收麦,没时间采摘。只见树上的杏子白里透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突然,我发现园门口用木棍扎成的篱笆门外太阳光处有个人影晃晃悠悠走到了园门口,坏了!成子老汉来了!我吓得赶紧跑到树下对耀成招了一下手:“快走!”耀成毫不犹豫地从两米多高的树枝上“嗵”地一声跳了下来,撒腿就跑。当跑到园中间的果树地时,我俩停下了脚步:咦?奇怪,怎么后边没动静呢?正好跟前有棵果树是早熟品种,听耀成说叫五月香,我俩一人摘一个吃了起来。

那时候,生产队的果园没人会管理,不懂得什么通风透光之类的技术,果树基本上是自由式生长,人站起根本看不见对面。当我无意间弯腰往园门口那个方向看时,只见有两条腿已走到离我们三五米的地方。妈呀!跑!我俩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阵狂奔。耀成比我跑得快,我跑到沟边时,他已下到半沟;我跑到半沟时,耀成已经顺着沟底的水壕,弯着腰,一溜烟跑得不知去向了。哈哈,整个晌午再没看见这小子的身影,我知道他已跑到很远的沟岔口,转到另一个沟回家了。

那时候不比现在,电视、电脑、智能手机就占住孩子心了,物质匮乏时代,小孩子没事就是寻思着怎么能偷吃个嘴,即使大人碰见了,也不会过多责备。因为每家孩子一大堆,谁也保不住自家的孩子不去偷瓜摘果。

几十年过去了,小时候的一些事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忍俊不禁,特别是放羊的那段时光,至今历历在目,总是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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