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运城日报时间:2025-12-30
10月28日的南梁村,秋阳把院坝晒得发烫,我和爷爷蹲在地上,与五十斤重的行李箱“较劲”。拉链被特产撑得龇牙咧嘴,爷爷咬着牙按住箱盖,我赶紧伸手帮忙,指尖触到的不仅是沉甸甸的重量,更是他攒了大半年的心意——玻璃罐里是他亲手熬的辣椒酱,布包里裹着刚炸的麻花和烙饼,网兜里的韭菜、大葱还带着泥土,几个红石榴用旧毛巾裹了一层又一层,那是院角老石榴树今年最后的收成。
“坐飞机多快,三个小时就到了。”我第几次提议,自己都记不清了。爷爷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飞机要贵一千块呢,钱多难挣啊,能省一点是一点。”我又说买卧铺,他算了笔账:“卧铺比硬座贵四百多,够你爸买好几斤肉了。”爷爷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开销便是给家人买东西,节省早已刻进骨子里。拗不过他,最后还是订了三门峡到东莞的硬座票。
10月29日中午,三轮车在田埂上颠簸着往翟店镇赶。爷爷背着最重的书包,里面塞满了饼子和麻花,走几步就回头望,望村口的老槐树,望院角的石榴树,那些看了一辈子的风景,此刻每一眼都舍不得移开。“城里啥都贵,这韭菜在市场买得好几块钱一把,咱自家种的没打药,划算。”他絮絮叨叨,皱纹里全是算计,却没算过自己要坐25小时硬座的辛苦。
中转到运城站时,夕阳把站台染成橘红色。候车厅里挤满了背着行囊的旅人,有人啃着自带的馒头,有人对着泡面桶发呆……爷爷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口袋里摸出凉白开,就着干硬的馒头啃起来,我要去买水,他赶紧拦住:“自带的水够喝,别乱花钱。”
夜里的三门峡站灯火通明,踏上绿皮火车的瞬间,喧闹声扑面而来。过道上堆着行李,座位间挤得转不开身,和我曾坐过的高铁截然不同。高铁快得像一阵风,邻座人都低头刷手机,全程安静得只剩铁轨声,快到记不清对方模样;可这绿皮车慢,慢得能让陌生人聊起家常,慢得能听见对面大姐讲她在工地搬砖供孩子读书的故事,慢得让“钱难挣”这三个字,成了车厢里心照不宣的共鸣。
我和爷爷的座位靠窗,对面的大叔正对着手机低声说话,语气里满是踏实:“放心,我坐的硬座,能省四百多块呢,可以多办多少事啊!”爷爷听得连连点头,像是遇上了懂行的熟人,顺着话头接道:“可不是嘛!我家儿子自己做生意,今年下游回款慢,咱多省点,就是给他减轻负担。”
列车缓缓开动,北方的秋意被渐渐抛在身后。起初还能看见柿子树的红灯笼,后来只剩漆黑的田野。我坐得腰酸背痛,每隔一小时就问爷爷:“要不补卧铺吧?”他总摆手:“我好好的,这座位挺舒服。”可我看见他悄悄捶腰的动作,看见他强撑着不打盹的模样,心里像堵了棉花。后半夜,列车员叫卖盒饭,三十块一份,来回走了三趟,竟无一人购买。谁都知道,这钱能省下来给孩子买件衣裳,给老人买盒药。
10月30日傍晚,东莞站的灯火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爷爷猛地坐直,眼里闪着光,赶紧摸了摸书包:“饼子没碎,石榴也好好的。”走出车站,爸爸和弟弟早已等在那里,爸爸接过行李箱时闷哼了一声,得知是五十斤特产,眼眶瞬间红了:“爸,您这是何苦,城里啥都能买到。”爷爷笑着掏出辣椒酱:“自家做得香,省钱。”
坐在爸爸的车里,看着窗外的高楼,我突然懂了:高铁是儿女追逐“有”的奔波,是中国的速度;绿皮车是父母守护“无”的归途,是中国的温度。人们总羡慕有车有房,却忘了爷爷的幸福最简单,他看着儿子吃上家乡的韭菜,看着孙子平平安安,自己无病无灾,便是最大的满足。
爷爷靠在车窗上,望着南方的天空轻声说:“等北方下第一场雪,咱就回来。”我点点头,心里知道,那场雪会记得,这个秋天,有位不抽烟不喝酒的老人,带着满箱牵挂,在绿皮硬座上摇晃了25小时,只为把故乡的暖意,送到儿女身边。而那三十小时的归途,藏着最朴素的爱,也藏着彼此扶持的力量。
杨 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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