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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田园

来源:运城晚报时间:2025-06-27

李文晓

在我的家乡,每当太阳肆意炙烤大地,天地间犹如蒸笼,人们连连叫苦:“今年夏天怎么这么热啊!”其实,热是年年都热的,只是人们忘了去年曾经的热。

每当我摇着扇子,抱怨天气太热的时候,父亲总是说“夏至不热,五谷不结”。在他的心里,炎热虽然让人倍受煎熬,实则是上天的馈赠。父亲仍然头戴那顶早已晒得乌黑、烂了边、比先前小了很多的草帽,扛着那个被他磨得油光的木把,锄刃闪着银白光泽的锄头,又去锄地了。

过了芒种,收罢麦子,秋庄稼就铺满了大地。原秋玉米起身,超过人的半腰了。回茬玉米也长出了五六片细长的叶子。绿豆、黄豆,还有棉花苗,都在阳光下悄然生长,一个个拱出土,伸出嫩嫩的小芽,贴着地面,摇着低低的叶片,很享受的样子。

父亲的田,在沟东那块地里。那是个葫芦形的小沟,葫芦把靠近村庄,沿着一条土路圈成个不大规则的“V”字形,前头大开口对着黄河滩。父亲把全部的心思用在这里,因为这是我家分得几块地里唯一的大块地。老庄稼把式的父亲,对这块地自有安排,挂在半坡上的大片土地种原麦,落在沟底、稍微平缓的那些地方,种的是玉谷、红薯、棉花、花生,还有其他豆类。这些芒种前后播种,夏至次第出苗生长,小暑、大暑快速拔节长高、开花扯蔓、结实膨大的秋作物,到了秋天就会呈现出累累果实。

相对小麦越冬漫长的生长期,秋庄稼生长时间短、产量高,是农人收入的重要来源。这一料庄稼,也正因为短促的生长季节,增加了额外的负累。它们需要间苗、除草、锄地、上粪,尤其是玉米还要布堆,在根部施农家肥,用土围上,以稳固玉米成长。棉花就更麻烦,定苗、除草、打药、掐顶、拨芽。红薯和豆角也都要经手打理。就说锄地除草,没个三遍四遍,秋庄稼就会被荒草淹没,草苗争夺战,全仗人撑腰。夏季气温高,旱情严重,旱地又浇不上水。父亲便说:“锄头有水”。他坚信,一把锄头就是庄稼的“保护神”,锄头勤下地,除草又保墒。于是乎,他在整个夏天,每天扛着锄头,迎朝阳、送晚霞,顶烈日、洒汗水,每天围着庄稼苗儿转,“嚓嚓”的锄地声里,苗儿在长高长壮,从出苗盖不住地面,到淹了脚踝、没了膝盖、过了腰间。苗间的父亲如绿色海浪中的一叶小舟,锄头如竹篙,从地的这边划到那边,又从那头划到这头。他弯腰弓背,不停地挥动锄头,直到地绵如毯。可以说,一料秋庄稼就是在父亲的锄头下收获的。

父亲的园,是一片小地块,在一个叫马房崖的平地上。夏天主要种的香瓜,间或种一些大葱、韭菜、茄子、南瓜。所以,称其为瓜园菜园都是相称的。这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四五月间,天气晴暖,是点种的好时机,早已收拾好的松软地里,父亲手握一把小瓜锨,在起好垄、追上肥的小土堆上,小瓜锨“噌噌”翻几下,湿润疏松的新土翻过来,“啪啪”拍几下,细绵平整的土面挖出个浅窝,他捏几粒种子撒开来,瓜锨一抹,将土掩平。父亲又将塑料薄膜一展,覆盖在地垄上,一道道白色的线条,在太阳下泛着光。

灿烂的夏日,小苗儿破土而出,放苗、定苗,数着叶片儿,打顶拨芽,小黄花在叶间悄然盛放,毛茸茸的小瓜胎藏在藤蔓里,那昂着头的瓜秧,顺着父亲规划的方向,使劲往前窜。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是站在郁郁葱葱的瓜田里,头戴那顶小小的黑旧草帽,一手握着那把小瓜锨,一手在额前搭起“凉棚”,朝远处望去。那窄窄的、长满瓜苗、菜苗的园子一片碧绿,显出蓬勃生机。眼前的景象,他看得欢喜,被风吹日晒满是皱纹的黝黑脸上,写下期盼收获,充满希望的笑意。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几棵歪歪扭扭的老枣树,淡黄色的枣花零零碎碎落在他搭成的人字形的小瓜庵上,地下也散落了一层。浓郁的枣花香,弥漫其间。狭小的空间,几块木板临时支起的床铺,上面有条薄薄的旧被子胡乱团在一起。一些家什和农具,或挂、或靠、或横放在里面,更显得拥挤。门口有个小马扎,木头油光深沉,穿扎的绳子颜色新旧不一,叙说着与主人相伴的绵绵岁月。可以想见,白天,父亲坐在这里,夏日的阳光铺满瓜地,没有一丝风,枣树不摇不动。黑夜,陪着一段草绳烟火,父亲仰望星空,满天繁星,烟袋锅里闪着暗淡的明灭光点。就这样和这些瓜秧对望着、交流着,内心默默盘算……

夏天,是农人最忙碌的时节。骄阳似火,热汗淌身,穿梭在旺盛生长的庄稼苗里,身体与叶片相挨相碰,发出哗啦声响,似乎是人与庄稼轻声细语的交流,庄稼苗发出的青涩味道和人身上的汗水味混在一起,形成田园里特殊的气味,随着热浪蒸腾,飘荡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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