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与世俗的温柔较量

张建群

最近，运城青年作家吕魁在《草原》文学期刊上发表了短篇小说《在鼓楼》，读完感觉有些话想说。

与吕魁认识得早了，他的父亲、母亲都曾经是运城热情似火且颇具才情的文学青年。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儿子的身上，是大多父母的人生套路，他们也一样。从吕魁的父母那里我知道，吕魁从小几乎是在各种文学期刊中泡大的。不仅读了数不清的文学期刊，吕魁还喜欢听流行歌曲，会把歌曲中的歌词记得滚瓜烂熟。从“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的意义上讲，吕魁写小说不仅在情理之中，而且可能就是他多年文学与文艺积累的一个出口。创作，是水到渠成。

前一段，吕魁让文友捎来几本文学期刊，里面有他近年发表的新作。我看了几篇，风格大同小异，青年人恋爱、生活、工作，小资情调，城市底色，不时绽放些才情火花。不过，发表在《草原》上的《在鼓楼》是个短篇小说，我读出了长篇的味道。

小说中的鼓楼是运城的鼓楼，“留晖、放晓、迎渠、聚宝”，光四方门洞上的字，都是真实的，给运城鼓楼做了个小广告。小说中还写到了鼓楼的鼓声，那鼓声我也是听到过的，不知道现在还响不响，却曾经是运城独特的文化景致，尽管这景致通过听觉传递。

《在鼓楼》写的是青年陈一苗在游走各地鼓楼的过程中，来到了大学中热恋的前女友古雅莎所在的城市——运城。已经过去了近十年，两个人只是在同学群的微信中各自沉默，彼此看到朋友圈的动态，也从不主动点赞，看来都是要把对方沉入生命深处。

近十年间，一苗还是一苗，怀着文艺梦想独自一人四处游走，而雅莎已嫁入豪门，有了儿子。曾经的恋情还在一苗心底，他给雅莎发了微信，说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希望能见一面。

雅莎回复可以，并选定了一家餐馆，匆匆赴约。烤肉是新鲜的，味道是上好的，一苗的烤肉手艺也无可挑剔。他讲起旅行中的见闻，绘声绘色，唱起流行的歌曲，声震屋宇。

雅莎虽然一直在脑海里翻腾当年两个人在一起的浪漫，但是看到眼前火热、纯情、奔放的一苗，还是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尽量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装出一副自然的表情。

然后，她出去了一会儿，打电话让司机来接。顺便约好与闺蜜的见面，告诉闺蜜，自己被一个跑业务的缠着正在想法脱身。

回到一苗面前，她说，对不起，家里孩子哭，非得妈妈陪才肯睡觉。一苗赶紧与她告别，客气地感谢她能够前来赴约，主动结了账。

一苗真诚地说，有车吗？不然我骑自行车去送你。雅莎说，不用，爱人来接。

曾经的一对恋人，一个骑着自行车浪迹天涯，一个嫁入豪门有专车服务。

一个还在纯真绽放，一个已经被精致地包装。告别前，有些后悔的雅莎问自己，为什么来赴这个并不愉快的约会？是无聊？是好奇？还是？

已经在世俗生活中游弋沉浮的她，有些不快，有些失落，可能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与初恋的相见匆匆而散，雅莎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正常轨道，开始了飞速旋转。而一苗带着他拍鼓楼、写鼓楼的梦继续游走。

两个人好像都没有错。但我想到多年前看到的一篇作品，作家陈建功的《雨泼打在霓虹灯上》。故事大概是这样：青年我，常去京城一家小店吃东安子鸡。那店里当时有一个小服务员，衣着土气，性格内向，好像不太合群，常常一个人站在饭店的角落，沉默而落寞。

我每次都见到郁郁寡欢的小姑娘，对她有些同情，便刻意在她跟前点菜：半只东安子鸡……天长日久，那姑娘一看到我进店，便露出一丝笑容，而我每次点完菜，在姑娘端上来菜后，会诚恳地说一声：“谢谢！”姑娘也会微微一笑说，不客气！

后来，我离开京城去外地工作数年。回京办事，想起东安子鸡，又走进了那家饭店，惊奇地发现那个姑娘还在，不过她烫了头发，涂了口红。我点完菜，接过姑娘送上来的菜，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那姑娘先有些愕然，随后什么也没有说，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我吃完饭，买完单，即将离开。忽然听到饭店屏风的背后传来一阵低语：刚才有个土老帽，只要了半只鸡，还酸文假醋地说：“谢谢！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说话，走出了饭店，发现忽然下起了雨，而那雨泼打在霓虹灯上。

多情常被无情恼！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陈建功先生的作品与吕魁的小说，从所表达的主题上看，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在飞速地发展、变化，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在各自发生着不可阻挡的变化，好像很平常也很自然，然而，当纯情遇到世故，诚恳遇到轻慢，总会在当事人的心中掀起小小的波澜。

吕魁的《在鼓楼》用轻松有趣的笔触，白描了一幅新的“雨泼打在霓虹灯上”，不过，他写的是：春风吹过鼓楼，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他，好像更超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