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喜相逢

■王端阳

去年冬天，老同学张飞蜒打来电话告诉我说，他经多方联系，终于打听到了张清贤妹妹张惠芳的消息，从她那里，知道了张清贤的住址和电话。原来几十年来，她一直在太原居住和生活。我好不高兴。

张清贤是我在陕西上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不管是在拾村附设初中班，还是后来到了华县一中，我们都一直同校同年级同班。她年长我几岁，我在班里年龄最小，又长得瘦弱，她总是像看待弟弟一样对待我。那时候，我身在异乡为异客，内心深处常常会有一种远离亲人的孤零感，正是在这种时候，她像春风般走近我的身边，给我孤寂的心带来春天般的温暖。她性情开朗，待人热诚，人好心眼好，对我甚是关照和爱护。她说，她在家是老大，下面几个都是妹妹，就缺一个弟弟；说我聪明好学，举止沉稳，人又温顺，就是她眼里的弟弟。在同学相处近三年的时间里，不管是学习讨论，还是课外劳动，或者是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她总会主动和我结伴去完成。就是星期六放假回家，我们都等到一起顺路同行。她长姐般的友爱令我内心颇为感动，常怀感恩之心。然而，初中的最后一个学年，放过寒假，我们举家迁回了山西，我和她就从此分别了。

开始，我们还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互相砥砺着读书上进。她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去了咸阳一所学校，我则上了高中准备考大学，以求进一步深造。不想后来现实的变化使我失去了跨进大学校园的机会，我的情绪一落千丈，人也变得自卑，只觉得再也无颜和她面对，她的来信也不回，自觉断了和她的联系。多年以后，时过境迁，再想打听也无从打听，想联系也无法联系了。但在我的心底，我始终不能把她忘记，一想起来，就有几分惆怅、几多歉意。几十年里，渭河滩头婷婷走来的她，关中大地葱茏葳蕤的田野乡村里那些朴实的农家伙伴……都成了我梦中萦绕的美好回忆。

岁月流逝，斗转星移，一晃许多年过去了。不用说，那时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了，但发生在我们之间的许多事情却仍记得清晰。

初一在拾村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教室门前平整场地，劳动中，一不小心我的上衣前摆和后襟接缝被锨把一下子戳得绽开了，因为没有第二件衣服可换，一时间弄得我又狼狈又难堪。还是她热心赶回宿舍找来针线给我及时缝上，虽针脚粗拙，可毕竟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很不好意思，她却很坦然，说先将就着，等放假回家再让大人拾掇。初二的时候，在华县一中，学校和咸林中学组织了一场电影晚会，地址在咸林中学的操场。在那时，这是很少能遇到的文化娱乐活动，大家列队成排坐得整整齐齐，又说又笑，兴高采烈。记得那天晚上放映的是苏联电影《最高的奖赏》，因为是译制的外国片，里面都是些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名字也难记，所以我看得并不上心。倒是挨坐着的她却很投入，不断为里面的故事和人物喜怒形于声色。她看我反应平淡，一再责备我：“你怎么无动于衷？你竟然无动于衷！”好像我是个木头人似的。有一次，又是星期六放假回家，大家伙自然又是一路上天南海北，一路说一路笑。有人说起了地理地名的话题，我说，渭南市是因为地处渭河之南而称“渭南”，这好理解，但柳枝镇为什么称“柳枝”，就不明白来由了。大家也都说不上来，还是她解释了这个疑团。她说，这里面有一个传说故事。说是明朝年间，莲花寺南山脚下有一大户人家，这家人有一个女孩，特别善良，只要碰到可怜人路过讨饭，她都会发慈悲给予施舍。有一天，过来一位老者，衣衫褴褛，一步一颠。她给老者端来饭食，老者吃过后，告诉她说，只要早晨看到门前两尊石狮眼睛发红，就是背后的大山要倒塌，你就赶紧逃命。于是她就每天早晨起来先看石狮的眼睛红了没有。果然有一天早上，她看到石狮的眼睛红得可怕，就急忙往山下跑。跑到柳枝，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扣，就赶紧把纽子扣好，这地方以后就被人叫作了“柳枝”（当地土语“纽子”的谐音字）。这就是“柳枝”地名的来由……她说，这传说是她父亲说的，她父亲又是听她爷爷说的，可信不可信，当地人都这样传说。那时，我只觉得她见识广，什么都比我知道得多，是很值得我敬重的好同学、好姐姐。

在我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心地坦诚、乐于助人、对人对生活充满爱心和乐趣的好人。

我兄弟在世的时候，我们曾有意思回陕西看看，看看那里的人，看看那里的变化，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两年前，儿子带我去西安旅游，顺便过曹家巷、南关村和柳枝镇作了短暂停留，这才有了和陕西的联系。在和同班老同学张飞蜓的通话中，我几次打问她的消息，他说他在拾村教学的时候，还教过她的妺妺张惠芳，其时她好像还在村里，但以后什么情况，因为没有联系，也全然不知。这许多年，他一直跟儿子在徐州，老家也很少有联系，但表示尽力打询。这不，还是老同学的努力，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这天，我还未来得及打电话，清贤姐那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激动而兴奋地说个没完，还是当年那般热情、敞亮。

原来，她中专毕业后，又去西安培训进修了两年，之后就分配到太原矿山机械厂，在太原成家立业，也就有了今天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几家子人。老伴是大学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两个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生活得和谐而幸福。三个孩子都很优秀，也很孝顺。老伴过世后，小儿子一家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女儿和大儿子每逢假日就过来陪陪看看，一大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因为心胸宽、心态好，无忧无虑，她的身体很康健，别人看她，八十岁的人倒像六十岁的年纪。这真是好人一生好运，我替她高兴，也为她祝福。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大家一时不好走动，便在视频中相约春暖花开再聚首。

终于等来了春天的日子，桃花红了梨花白，我和她还有张飞蜒三个老同学终于在太原她的住地相聚。幸福、激动、热情，几十年离别的话儿总也说不完。我们一同游览了太原的晋祠和迎泽公园，又一同去看了佛教圣地五台山，转了平遥古城和乔家大院。我们一起拍照留影，留下这幸福难忘的时光。临别大家相约，明年陕西华州再聚首。相逢何恨夕阳晚。我们有幸碰上了今天的好年代，过上了幸福的好日子，有的是时间再相逢、再聚首。我们共同祝愿大家都快快乐乐、康康健健，过好幸福安详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