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

□张浩润

我上高中后，便很少回外公家，外公为了能见到我，于是就买了一部智能手机。他拿到手机的第一天，便让我教他怎么使用视频通话。“先打开‘绿色气泡’，再点开我的头像，点击对话框，选择视频聊天，怎么样？简单吧。”话毕，我便将手机递给外公让他自己来操作一遍，他戴上老花镜按照我的操作进行，最终，我的视频铃声响了起来。

随后数月，外公只要一等到我放学或放假便会和我视频通话，刚开始我会耐心接起，并告诉外公我在学校的点滴。慢慢地，我会选择性地接听通话。到最后，我与外公的对话框里满是未接通的电话。

有一次我回老家，外公问我怎么不接他的视频，我说学习太累了，没时间，便搪塞了过去。晚上吃饭时，外公特意吃得很慢，慢到桌上的人都散去只剩我们爷孙俩。这时，他从口袋里掏出100元塞到我的手中说：“学习太累了就多买点好吃的，别苦了自己，视频要是烦的话，外公就不打了，你常回来跟外公说说话就好。”霎时间，我的脸羞红，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天晚上我喝的粥是咸甜参半的，一半是我愧疚的眼泪，一半是外公对我的爱。

去年11月，外公因病住院，我在校学习不能去看他。半年后，我再次打开视频通话。这一次，那个我挂断无数次、忽视无数次的通话，被接起时里面的人却不是外公。下一秒，镜头翻转，外公瘦弱的面孔映入我的眼帘，外公瘦了，瘦得不像他了。那个曾经能撑起家里一片天的外公如今变得比我还瘦弱。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想与他说说话，但他却因为病痛张不了口说不出话，只是眼神迷离地冲我点头。我慌忙挂断电话，认为这不是事实，都是错觉。

那天，我在学校，母亲与我打电话说让我回老家，我询问母亲原因，她却不说话只是让我抓紧时间回去。我出发时已是傍晚，夕阳已经落山了，红色的余晖撒满大地。到老家已是凌晨，我听着亲人的哭嚎走进家门，一眼看见外公的遗照。

天亮后，我与母亲收拾外公的物品，在他的床前，我发现了一部破旧不堪的老年机和一部干干净净的智能手机。我颤抖着打开外公的微信，最上面就是无数次被我挂断的视频与最后一次仅有半分钟的通话。我再一次打开视频通话，就像我当初教他的那样。

最终，我的视频铃声响起了。可惜，这世上再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