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发布者:时间:2022-04-25
□阎凤梧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首先要弄清“白日依山尽”的山是哪座山?有人说是中条山。鹳雀楼在山西省永济市的黄河东岸,东西走向的中条山在鹳雀楼的东南,夕阳不会落到中条山南面去。有人说是华山。华山在黄河以南,鹳雀楼西南75公里处的陕西省华阴市,东西长仅15公里,南北宽仅10公里,夕阳落山的方位完全不对。又有人说是桥山。桥山在黄河以西鹳雀楼西北320公里处的陕西省黄陵县,在鹳雀楼上根本看不到桥山。有人仍不甘心,经过地理测量,发现早上的太阳是从中条山升起的,便把“白日依山尽”的“白日”曲解为“朝日”,“白日依山尽”曲解为“明亮的太阳从中条山的尽头升起”。网络上的以上诸说,都是没有确实根据的主观臆测之词。“白日”绝非“朝日”。曹植《箜篌引》“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赠徐幹诗》“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早就说明“白日”是即将落入西山、光线还很明亮的夕阳。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我去过鹳雀楼三次,在楼的西方越过黄河,目光所到之处并没有一座山岭。我认为“白日依山尽”是一种想象之词。诗人把眼前的白日和想象中的西山联系起来,构成一幅“白日依山尽”的壮丽图景。太阳从山的背面缓缓下去,因为有山的陪衬,比太阳消失在地平线外更为壮观,也更能把读者的想象引向山的背后。《登鹳雀楼》是一首讲究格律的五言绝句。“依山尽”与下句“入海流”对仗工整,句式也很美观。盛唐诗人的共同特点是:想象特别丰富,眼界特别高远,胸襟特别开阔。读者阅读盛唐时代的诗,也必须具有同样的想象、眼界和胸襟。我们可以这样想象:诗人站在鹳雀楼上向西眺望,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轮泛射着银色光辉的太阳,紧贴着远山的背面,像时针移动一样渐渐下沉,最后消失在山的背后。在渐渐下沉的过程中,太阳由小变大,由白变红,与苍翠的远山交相辉映,山顶霞光四射。太阳下山之后,由于太阳余光的反射作用,天空、大地会在短时间内,泛射出像北极光一样的明亮的光线,青山翠峰镶上了金黄色的花边。这时,诗人掉过头来向楼下望去,只见万里奔腾而来的滚滚黄河,在霞光的映照下翻涌着金色的巨浪,由北而南,再由西向东,浩荡咆哮,流向东海。诗人被这种无比壮阔的景象吸引住了,他的想象随着黄河飞向浩瀚无涯的大海。诗人在鹳雀楼上一仰一俯之间,开辟出一个从高山之巅到东海之滨的广大空间,呈现出一幅瑰丽壮阔的图景。在这幅图景中,有圆日,有高山,有长河,有旷野,高、长、大、远相结合,点、面、线相结合,画面构图完美。太阳是雪亮的,远山是苍翠的,河流是黄色的,色彩对比鲜明。“白日依山尽”的“依”字,既是贴近的意思,又能表现出日落西山的缓慢过程和依依不舍的情态;“黄河入海流”的“入”字,写出了黄河千里流泻、直奔大海的气势。天上静谧,地面喧腾,动与静相辅相成,使画面增添了生气,使读者如身临其境。这是只有20个字的小诗,而小诗是无法铺陈详叙的,只能尽量概括,但概括绝不是抽象。如何概括?诗人取其大景,遗其小景,留其要景,弃其次景。写太阳落山,从纵的方面可贯天空;写黄河入海,从横的方面可通大地。抓住主要景物,从大处落笔,由主要景物派生的次要景物,就可以让读者运用自己的想象去补充了。读者与诗人相互配合,才能表现出诗人立足之高,眼界之广,胸襟之阔,山河之壮。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两句是前两句的继续和发展。落日的余晖绚丽多彩,黄河的奔流气势浩荡,那日落之处,东海之滨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诗人被眼前的实景和想象中的虚景充分调动起来了。激情是想象的基础和动力。诗人不能满足于鹳雀楼附近有限的景色,迫切地要求饱览千里之外的大好河山,探索更遥远、更广阔、更壮美的自然景象。然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更上一层楼”,登上鹳雀楼的最顶层!诗人提出自己的愿望和要求后便戛然而止,千里之外到底是什么景色,诗中不再提及。然而读者被诗人激发起来的激情和想象,却随着诗人登上鹳雀楼的顶端,飞驰到千里之外,似乎看到了西方的昆仑、天山和丝绸之路上的商贾驼队,看到东方大海的滔天波涛和蓬莱仙岛,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一切!果真是云山玄海尽寓诗中,五光十色掩于纸面,无限丰富的壮美景象尽在不言之中。读完全诗,掩卷沉思,我们仿佛在寥廓大地和无垠宇宙的背景上,在宏伟高峻的鹳雀楼上,看到了一位精力充沛、神情爽朗、胸怀宽大、健步攀登的诗人形象。他不像陈子昂那样登高望远,兴古今悠悠之念而怆然涕下,也不像李商隐那样驰车古垣,望夕阳而有岁月迟暮之叹。他站得高,看得远,乐观豪迈,积极向上,为追求新目标,发现新世界,开拓新境界而不懈地攀登高峰。王之涣不愧是第一位体现盛唐气象,放眼看世界的杰出诗人!
最后顺便看看另外两首《登鹳雀楼》,一首是畅当写的:“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头两句稍有夸张,后两句纯属实景。鹳雀楼周围确实是黄河两岸的平坦田野,南北流向的黄河确实是在风陵渡中条山的尽头折向东流。一首是李益写的:“鹳雀楼西百尺樯,汀洲云树共茫茫。汉家箫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为长。风烟并起思归望,远目非春亦自伤。”流水、夕阳黯淡寂寥,诗人情怀凄凉伤感,大唐无可挽回地衰落了。
(本文摘选自《漫卷大唐诗》,阎凤梧著,三晋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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