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优雅之美

梁志俊

雅，即正规、标准、高尚，有阳春白雪之称，有文雅、高雅、优雅、雅致之说，有情调、情趣、情致之分。文明的举止、整洁的仪表、倾情的谈吐、高尚的品德、渊博的知识、聪慧的仪态，都是雅。

而优雅则是优美雅致，意在强调以雅为美。优雅是一种由表及里的积淀，是一种健康外在美和内在美的综合体现。优雅是心灵的需要，是精神的寄托，是情感的交流，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寻求。优雅是整体的和谐，是神闲气定的怡然，是举手投足的从容。优雅有水的线条、山的棱角、树的舒展、草的柔韧、花的姿态；优雅有梦的气质、爱的芬芳、阳光的色泽、晨曦的清新、雾霭的神秘、宇宙的宽广。优雅不可遇，却可求。何不煅烧自己的内心，塑出超凡的品质，让自己优雅呢？优雅的人生，是一颗平静的心，一种平和的心态，一种平淡的活法，滋养出来的从容和恬淡。优雅比美丽更有魅力。

优雅是很神秘的东西，求之难得。它从气质中来，从一个人的骨头里慢慢渗出，而这样的一副“骨架”，是日积月累、多年修为的结果。我一直喜欢优雅这两个字，觉得是给一个人最高的奖赏词。优雅里，藏着一个人的气韵，带有一丝书卷气，不露锋芒。优雅的人往那里一站，柔柔弱弱的，不张扬，不霸气，却不容小觑，它能拽住所有人的目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去探究。这就是优雅的力量！

《儒林外史》中有这样一段描述，两个挑粪工边干活边谈话，一个对另一个说：“等挑完这桶粪，我们先去永宁泉茶社吃口茶，再去雨花台看落日。”寻常人已这般讲究，难怪杜慎卿感叹：“菜佣酒保，都有天朝烟水气。”所谓“烟水气”，说白了也就是一种优雅的味道。

《红楼梦》里写到吃饭饮酒器具，也极讲究。比如螃蟹宴上作菊花诗，林黛玉饮酒，她“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蕉叶杯”，丫鬟要给她斟酒，她说要自斟才有趣儿。那个“海棠冻石蕉叶杯”置于唇齿间的感受，一定是很优雅的。

文章《我们都是赶车的人》里写道：“时间是无法挽留的。你在，或者不在，它就在这里，不来不去；你珍惜或者挥霍，它也在这里，不会多一分，亦不会少一秒。”时光洒落的日子的河里，了无痕迹，浸湿了人的容颜，却可以把每一个青涩的女孩雕琢成一位唯美的女神，成就她们的优雅。

优雅是可以修炼的，随时随地，时时处处。怀有一份谦卑与包容，经历岁月沉淀，优雅会从骨子里淡淡地溢出，像秋天里弥漫的果香，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即使走到了人生的谷底，甘与不甘中，换了衣裳，都经得起别人的目光。

卡门今年已经83岁高龄了，是世界上最老的职业模特。“最老”这一词汇似乎与生锈、缓慢、失灵相关联，然而卡门在T型台上的表演仍无可挑剔。高而有形的颧骨、湛蓝的眼珠、如云的白发，卡门举手投足间，无不展现出一种女王般的高贵与优雅。尽管皱纹早已爬上卡门的额头，喧嚣的过去也逐渐转化成平静的现实，但3美元99美分的化妆品，仍使她端庄美丽。看来优雅、高贵未必需要高价的支撑。

作家毛姆的老年也挺优雅的。八十寿辰时，摄影记者觉得相片上的寿星过于苍老，建议作点技术处理，毛姆断然拒绝：“我花了80年时间才有了这些皱纹，怎能让你在两分钟之内把它抹掉呢！”优雅就是对本真的坚持。

优雅迷恋细节。即使你没有天使般姣好的面容，也没有魔鬼般迷人的身材，但只要拥有一颗追求美的心，并注重细节，笃定的自信和淡定的优雅一定会如期而至。得体的装扮、淡然的笑容、脱俗的气质、豁达的心胸……细节成就你的优雅。优雅味儿，像秋日里的枫叶，剔透而飘逸；像灿烂的晚霞，流光而溢彩。用内心的智慧，涉过岁月这条河流，我们就能练达优雅与从容。

优雅，是一种情怀，一种修养。情怀，呈现在家庭的布置中，品味在谈话的涵养中，显现在友情的微笑中。修养，体现在和蔼可亲的神情中，表达在亲切热情的谈话中，甚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能优雅得有韵味。

优雅，是一种风度，一种襟怀。风度，并非意味着仪表华贵，地位与出身显赫，或其他外在的东西，而更多的是一种内在的超脱，一种心灵天空里飘出来的彩虹。襟怀，是一种宽容大度，能平静地宽容无知无理，具有丰富高尚的情操；是一种热爱生活、执着追求的心灵所自然涌出的清泉。

优雅亦是一种气质、雅量和才能。气质，一般由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往显示出来，它是人在认知、情感、语言、行动中，心理活动所表现出的力量的强弱、变化的快慢和均衡的程度；雅量，说的是宽容的程度，得饶人处且饶人；才能，说的是办事情想问题，要从实际出发，要分析主客观条件，顺应天时、地利、人和。

优雅更是一种心态。优雅既不是一种仪表，也不是心本身，而只是一种心态。丰富美好的内心生长出很多花枝，而优雅是其中一枝。饱读诗书不是修炼优雅气质的唯一灵丹妙药，辛劳时也可以优雅。曾记得一位公交车女司机，竟把中国女子最优雅的服装——旗袍，曼妙袅娜地穿到了方向盘前，也就是说，旗袍就是她的“工作服”。优雅确实没有特定场合，哪怕是无奈的遭际、惨淡的经营都不应该划入它的盲区，优雅的到来反而影响了一切，就像一朵花儿盛开改变了周围的时空。

优雅就是这样，不是别人要你优雅，你才努力地让自己优雅，而是知道自己应是一朵倾情盛开的花儿。不避寻常，不畏常态，更不要求自己躲到优渥的象牙塔里，去制造矫揉造作的优雅，而是坚守着自己的故事，坚持在生活的现场，坚定在暗香浮动的内心。面对外人杂乱的目光和落魄的想象，仍能够一路微笑着保持、涵养内心的美丽、芬芳和爱，由内而外勃发出一种柔和、宽容、自信和睿智的光华，从而自由自在地驶进优雅人生的永恒佳境。

优雅，一定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那些“秀”“炒”“炫”，也许会搭了优雅的边界，可是却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优雅应是自己的事，自然、自由、自在、自尊、自爱、自珍，甚至包括在自己的时光里自娱自乐，唱歌给自己听，演绎给自己看，自己是自己的明星，自己是自己的导演。正如一朵盛开的花儿，它不是开给别人看，也不是为和其他花儿争奇斗艳，更不是为谁的一句甜言蜜语而开。它是生命的一种自然绽放，不等不靠，不早不晚，想开就开，能开就开，是生命的自然力量，是内心的喜悦流露。美丽给自己看，芬芳给自己嗅，身心舒展给自己体验。原野深谷也罢，花盆瓦罐也罢，人潮涌动也罢，人迹罕至也罢，都影响不了它。我自片片怒放的花瓣最美丽，我自缕缕浑然的馨香最销魂，不管是从里向外看，还是自外朝里看，正开放着的花儿都是优雅的，每一朵这样的花儿都是优雅的代表作。

其实，优雅是从心灵里飘洒出来的一种芬芳，是内在美和高尚品质的流露，是素养成熟的积累，又是品格与气质的升华，是风度与学识等诸多内涵的综合显现，更是灵魂与灵魂碰撞时迸发出来的火花。优雅绝不是附庸风雅，不是故作高雅，也绝非外在形式所能替代的，更不是硬生生乔装打扮出来的。优雅，学不来，装不成，一装就会露出破绽，让一个没有教养的人，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刻意装扮优雅，注定还是一个处处都不受欢迎的俗人。一个人，有了优雅的举止，就像有了一张文明通行证一样，所有的大门都会向他敞开。

自古文人多雅趣，为书斋取雅名便是雅趣之一。为书斋取雅名，或明志以自勉，或撷趣以寄情，题旨虽各有不同，却能反映出文人的情趣、志向、观念、追求。由雅其书斋而雅其生涯，是文人的终极旨趣。试想，冯友兰于“三松堂”中“书于其间，忆往思，述旧闻，怀古人，望来者”，以求“世之知人论世，知我罪我者，以观览焉”；或如刘绍堂蜗居“蝈笼居”中，怀想运河风光、田园野趣，描绘瓜棚豆架、蒲柳人家，不皆是至高至洁的优雅心境吗？

我喜欢优雅里面略带一点文艺气息。古代人认为，抚琴、弈棋、写字、作画，或者只是听琴、观棋、赏字、阅画，能赏心悦目、陶冶情操，有益于健康和长寿。正所谓，抚琴养生调心神，弈棋修炼养功夫，书画悦心凝心神，“优雅之于身体，犹如良知之于精神”。居室欲雅，须得书画点缀。好的书画可以为富人的华居免去些许俗气，也可以使贫士的蓬荜增添几分光辉。于居室中悬挂什么样的书画，往往与主人的志趣、爱好以及处世态度有关。论书，有的人喜爱严整刚健的正楷，有的人喜爱灵动活泼的行书，有的人喜爱奔放不羁的狂草。而书法的内容，则可能是居室主人为寄情明志而选定，或是几幅唐诗宋词，或是一幅名言警句。而由于处世态度的差异，同是郑板桥的名句妙语，有的人喜爱“难得糊涂”，尽管他已经糊涂得可以；有的人则喜爱“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尽管他的职位比芝麻官还小。论画，有的人喜爱空灵淡远的山水，有的人喜爱色彩斑斓的花草，有的人喜爱姿态跃然的飞禽走兽，有的人喜爱呼之欲出的高人仕女……挂梅兰竹菊，可以示高洁；挂山水花鸟，可以寓情趣；而一幅《屈子行吟图》，则可以表示居室的主人崇仰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以书画点缀居室，本是优雅之事，但若不得法，便会适得其反。有的人挂贴书画，除了天棚之外，皆不留余地，举目回顾，让人以为是置身于书画店，结果书画的作用，也几乎等同于壁纸。有的人唯名人书画是崇，千方百计，四处搜求，一旦获得，便不惜重金请装裱师以绫绢精装细裱，而后不问内容是否适宜，便悬于客厅。每来人，必如数家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对这些人来说，名人的书画固然可以为其府上增添几分优雅，然而这优雅之中又未免透着俗气。我认为，旨在作为装饰的山水花鸟、草木鱼虫等画，自然是艺术品位越高越好。而意在自勉、明志的书法条幅，则未必一定要出自名家手笔。居室壁上的书画，均不宜太繁。而书画的内容，也当与主人的志向、爱好、情趣契合为妙，这才是真正的雅以为美。生活在这样的居室里，不仅是生活积极向上的象征，还会促进身心健康，这就是家居环境和内心世界的“优雅”结合。

我们应努力做个优雅的人。出身高贵，未必就能拥有一份优雅，寒门里照样可以走出优雅的人来。优雅来自于一个人的内心，它是一种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美好行为，没有任何作秀的成分，自自然然，毫无造作。优雅与一个人的出身无关，更不取决于一个人的地位。

优雅常常与善良结缘，与和谐为伴，安闲是它最常态化的一种外在表现，宽容永远是它最内在的品质。一个人的优雅是不可以速成的，那种想一夜之间就变得非常优雅的想法，到头来只能是欲速则不达。优雅除了天性之外，还需要人后天慢慢地修炼，从待人处事，超脱通达；举止文明，娴雅从容；完善性格，平易近人；培养兴趣，爱好高雅；讲究服饰，得体大方等方面，打造自己的优雅气质。不论什么时候，一个人只要一心追求美好，一心向善，凡事能从爱出发，从社会公益有利他人的角度出发，时刻不忘“我为人人”，永远不背离追求一种高尚的合乎人性的东西，永远有一种从自我做起的精神，真心且非常自然地去做，在不断追求时尚的同时，也从不放过任何一次能提升人性品位的行为举动，这样不断积累的结果，优雅自然就会成为你的伙伴，成为你灵魂里最闪亮的东西。

其实，优雅并不难，优雅可以属于每一个平凡的人。朴素的生活清醒自知就好，安静的心思坚韧饱满就好，平凡的日子恬淡滋润就好……这日渐泛黄的光阴里，总会惊喜一颗心，他的，抑或是你的，这优雅，贴着天地间的烟火，自然，真实，生动，大气，赏心，扑面而来，足矣。

书籍是知识的载体，生命在读书中高贵。是否优雅全看有没有品位，品位只能来自阅读和经验。以知识培养优雅，养成自己独特的文化品位，影响世代远比金碧辉煌的奢华来得深刻，来得恒久。我喜欢月夜静读诗书的优雅氛围，喜欢书香里千古的流云雅韵。

人离不开优雅之美，优雅是风情花，只要用心修为，会开在每个人身上，并随着时光之久远越来越芬芳，永不凋零。与优雅一同栖息享受自然享受生命，是人生最真正的拥有，更是整个世界拥有最好的财富。但愿每个游走在世间的灵魂，都能被优雅浣洗，不至于被纷杂万象同化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