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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房小记

来源:发布者:杜易明时间:2019-10-08

有一年夏天的早晨,父亲刚把我送去教毛笔的F老师家,我就已经不耐烦地拿起淡黄色笔杆的兼毫,一根一根地揪毛。忽而门外传来一群鸟叫,我透过木窗看到屋檐下钻出的燕子,便悄悄地跟着它,一起出了小院。

F老师总在隔壁房一人练字,小音箱里笛曲悠扬,砚台旁的透明壶里咕噜着茶香。他只教我写《颜勤礼碑》;立在白毛毡前架起胳膊,念句“中宫开阔,横细竖粗”。开始他教我写一,每次都在耳边讲“起承转合”,讲了一个月,才终于教别的。可第二个月,我就已经学会了怎么从他的窗沿底下溜出大门。

开始我很不习惯墨的味道,总觉得酸臭呛人,后来待久了,却能从墨汁中闻出草香。同学中有位淘气的,最爱拿笔头蘸满墨汁,追着我满院子跑,因而老师的挞伐总落在他头上;有次我雪白的裙子被洒满黑点,他却自己哭着找先生道歉去了。《颜勤礼碑》只练到一半,我搬家了。有时想起他,总后悔没留下联系方式,大概相见的机会不会降临了。

搬家后,毛笔字也不能落下,父亲为我找到Z老师的书法班,每周六从早到晚上课。这一个变化,对我像是给小鹿上了脚铐。Z老师的课堂截然不同,教室里摆五六排大桌子,桌子后坐着一群安静写字的学生,想咳嗽都得忍好半天。里面虽静,外面却车水马龙,汽车打着不同的腔调高傲来往,关上窗户也挡不住“专业——卤鸡蛋——”的声声叫卖。

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每周提着大小纸笔悄悄走进教室,学习他们的样子坐着写,可是拿毛笔的手会变得不听使唤。《颜勤礼碑》被换成《唐诗宋词》,一张、两张、三张,我按老师的要求,从第一首练起。每每拿去给他检查,他总用红笔圈出几个不错的,才对我小作指点。墨汁里闻不到草香,抬头也没了红盈盈的石榴花,从前时有瓢虫飞到我的砚台边,后来的砚台边是另一方砚台。把蒲公英塞我嘴里的男孩变成了课下悄悄竞争的同学。

我总说不出少些什么。想来也觉尴尬,一边是瓦灯白墙、水泥铁窗,一边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一边是高楼林立、不见曦月,一边是“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父亲告诉我,中国汉字源于自然,在当时我无邪的眼里,只觉得环境的变化,使得我失去了对汉字的兴趣。

就这样,兴趣渐失但成绩渐长、失去星月却得“众星捧月”的日子里,我一坐便是六年。

直到高中读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才无比庆幸自己也有相似的童年。F老师从汉字的启蒙教学起,就已把天人合一的观念融入在其中。回想后来的进步之快,或许是在释放天性时唤了些许灵性。那时,我还从F老师的书房里赖来一盆文竹,放在我一人霸占的小桌旁。悬肘立腕,笔正心端,穿堂风起,风和细叶绕过手边。

以为只是过了一个夏天,转眼却已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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