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春季

李水仙

最美的春季当属仲春，到原野里瞧瞧去，一块一片、一条一缕的麦田，一天一个模样儿变。早春蔫不拉叽的黄褪了又褪，腰身渐渐直，渐渐挺，已呈威势的麦苗，茎茎叶叶末端戴着的顶顶黄茬儿的帽子，一夜之间若不见了踪影，没啥奇怪，你问它们去哪儿了？攒足了绿的叶尖尖笑笑：它们去风里了。

去风里的去了，来风里的来了。纤如细发的春雨无声地滋润大地，深陷爱的倾诉，于是在看似干巴巴的路边，干巴巴的河堰河漕，干巴巴的沟洼坡岭，干巴巴的一切枯竭的荒凉里，生发出春的诗意，冒起少年髭须般稚气轻弱的草，它们零零碎碎、厮厮磨磨到植树节，绿意匀染，绿意生辉。

草有草天生的顽强，树有树从来的梦想，那些苗圃里的树苗，和乡民田里育的也春心动荡，是桐树，是杨树，枣树，杏树，桃树，苹果树，梨树，无花果树，核桃树，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树。卖树苗的乡民小心挖掘，油纸包住带母土的树根，三轮车拉到进城的路边，看看路两旁荡着青或紫红穗花的毛白杨，皮，青白的，杆，粗壮的，就是它了，把树苗倚在毛白杨上卖。也有不下，放开三扇车门，一端搭在三轮车的高处，一端置于低处卖的。也有车转来，平放在冬青和毛白杨的旮旯卖。他们是扎堆卖，占地卖，不叫卖，买树苗的人知道他们在那儿，就像知道城里有几个超市、有一南一北两个菜市场一样清楚。

春天的迎春花也来，来得忒早，还有山间盆地里哗哗啦啦盛放的杏花，它们不择地域，那么朴素，平民化地亲近所有的人。而北吴村中条山山沟里的那一沟杏花，听说蔚然成林，颇为浩繁，想来也是分外的白吧！那里有一年一度举办的杏花节，成功办有几届了，也快到了庆祝的好日子。想想吧！想想踏春赏花的红男绿女，大人小孩们穿梭在一沟杏花怒放的花海里，衣粘杏花香，裙裾兜花片，恋人赠花枝，多美！还有，还有那些靠杏果致富的杏民们，摩拳擦掌，已在准备杏园人工授粉的大事情。

除了杏花，再说那些早开的樱花，城里的公园里有零散的，我们村庄新修的公园里有几树，干农活的乡民路过瞧瞧，眼睛里出乎意料地渗透春天的色彩，花儿赏心悦目，似乎让人年轻一把。至于围绕4A级景区堆云洞，打造衍生的樱花谷里的两千多株樱花和一年一度“以花为媒，以节会友”的樱花节，要热闹到四月下旬呢！

草，树，花，雨，大田薄膜上敞怀生长的脆白菜、茄子苗、西红柿苗、辣椒苗，下在田里的各样种子，它们委身春天的田野，它们经受春雨的洗礼，它们携风舞蹈，它们和着袅娜的垂柳歌唱，舞着唱着，燕来了，到桃花绽放时，杏花多已败去。花随风而去，不是死亡，它们用坐暖的窠迎接果，抑或迎接满树的翠嫩。

春渐渐深入，春的鸟声如支动听的大合唱，它们从庭院瓦厦边唱边飞向田野，唱得满野黄黄的油菜花妖娆鲜艳，唱得蓝天白云黄亮亮的香氛，醒来的蝴蝶蜜蜂，天地间倾诉唯美甜蜜的童话。

深入春的乡民们，到仲春口齿并不寂寞，铁锄挥洒在麦垄麦稞间，锄倒的草，有些是草里的花地菜、猫耳朵、扫帚草，他们一一捡起，打打根上的土收进筐中，锄尖一低，荷肩出地，打开三轮电动车，加快电门“嗤溜嗤溜”回了家，迫不及待淘洗，切面刀下的野地菜切成一段一段，食品碱抓抓，添好面，捏一团，再捏一团，摆在干净的笼布上上锅蒸二十分钟，好了，就着米醋，或者柿子醋挑（拌）的油辣椒和春葱的碎丁子，美美地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