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运城日报时间:2025-02-06
王逸群
农耕时代的中国,过年是一个极隆重的节日,其历史极为悠久。然而,将过年称为“春节”,则是在1914年,距今只有111年。运城,古称河东,文化底蕴深厚,表现在过年上也是异彩纷呈。那么,百年前的河东年味儿又是哪般景象呢?让我们打开一本本泛黄的县志,钩沉一番。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这一天,家家户户,热粥飘香,食材多为杂米、豆子。有的地方,比如新绛、河津、绛县等则“置果(菜或豆腐)饭中”。令人惊奇的是永济虞乡一带“八日早起,以稠粥煮馄饨,谓之腊八粥。制馄饨时或包银少许或包钱数枚,俗有抢金锅银锅之说”(《虞乡新志》),有点类似大年初一吃包钱饺子。其实,腊八的前三天,即腊月初五,家户就开始煮粥,称为五豆粥。为什么食五豆粥?清光绪《临晋县志》说:“豆者,毒也。食之已五毒。”豆的谐音为毒,大约是说,吃豆粥可以抵御五毒的侵袭,五毒,即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五种有毒的动物。腊月又称嘉平,此时的临猗还有吃社粥的习俗,清光绪《猗氏县志》载,“嘉平煮社粥剂以盐花姜屑,间有施者”。所谓社粥,就是村巷各家各户出米或豆子等,煮几大锅粥,男女老幼一起享用,间或也施舍过路的贫穷者。过节不忘济贫,民风淳朴。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年的味道欲浓。这天晚上,人们要在锅台处摆上糖瓜、烙饼(稷山俗称灶爷饦饦)送灶神上天,口里还念叨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等祈祷语。糖瓜,也可用替代品,如万泉“祀灶以糖涂灶口”,虞乡“亦有以柿饼代者”。让灶神享用糖瓜,照民间的说法是使其“见天无言是非”。不过,“祀灶献糖瓜,欲粘其口”,总觉得有点对灶神不恭,甚至还有点强迫的意味。《临晋县志》说:“是侮灶也。灶怒诉于天,奈何自此后七日,嫁娶不择吉,曰诸神在天无禁忌,神在天即不问下土事,无贵神矣。”这段记载颇有趣味,献糖瓜,不就是贿赂灶神吗?灶神岂不成了丧失原则立场的“贪官”?所以,灶神很生气,向天帝申诉,然而结果好像不了了之,于是此后七天,民间嫁娶无需择吉日,因为“神在天即不问下土事,无贵神矣”。如同上学时,老师临时不在教室,顽童们就狂欢不已。
进入除夕,似乎就到了过年的门口,更热闹了。白天,“易门神,贴对联,插柏枝”。门神为郁垒神荼,比较常见,而临晋人还写聻(jiàn)字贴在门上。“聻”为何意?《聊斋志异》曾提及“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魙即聻。看来,“聻”比鬼还厉害,可以护家佑院保平安。除夕之夜“老稚团饮,爆声连霄,名曰守岁”。清光绪《绛县志》载,这天晚上,“富者用五辛作盘”。“五辛盘”又名馈春盘,“辛”谐音为新。《本草纲目》说,“以葱蒜韭蓼芥辛嫩之菜,杂和食之,取迎新之义”。宴饮之外,家家户户还要烧纸接神。万泉一带的接神方式,别出心裁,“比鸡鸣,各悬黄纸于长竿以祀天曰接天神”(清乾隆《万泉县志》)。闭上眼睛想一想,等到鸡叫时分,祭献的人们,把黄纸悬挂在长长的竹竿上,伸向夜空,这是何等虔诚!
初一一大早,该是过年最庄严的时刻。爆竹声声,旺火熊熊,“燔柏叶,设香烛,备肉脯蒸食酒馔,盛服拜天地,拜五祀,拜祖考神主”(民国《万泉县志》),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柏枝(可以避邪)香气,老老小小穿着各自的新衣,叩首作揖,满满的仪式感。紧接着,喜气洋洋的拜年活动开始了,“拜父母兄长,遍登亲友门,相拜贺,曰贺岁。合族至家庙拜祖宗,前后以尊卑序。”碰到邻里,打躬作揖,互道一声“过年好”。在这祝福声中,即使先前有点芥蒂,也悄然冰释。正如《虞乡新志》说,“虽有旧日蹭蹬,一见辄为解释”。美好的节日成了邻里和睦相处的桥梁。
元宵节,是过年习俗的又一高潮,可谓中国人的狂欢节,难怪俗话说,过了初一盼十五。为了过好节日,人们前一天就行动开了,青壮年在巷口立秋千,架鳌山(巨鳌形状的灯山),搭彩棚,敲锣打鼓。巧慧的女人站在案板旁细心地捏制各种禽兽形的面食,还要捏些面盏、黍灯,以供夜里张灯之用。到了十五这一天,人人走出家门“扮社火,遍游里巷,歌唱为乐”。晚上,火树银花,秧歌杂戏,爆竹震天,“乡间或以小瓦盏点油灯,遍列门室”(清同治《稷山县志》)。《临晋县志》用了一个形容燃灯的好词“南油西漆”,令人耳目一新。一查阅,发现在南朝梁简文帝描写元宵灯日盛况的《灯赋》里就提到了“南油俱满,西漆争燃”。南油者,南方产的油灯。西漆者,西方漆提炼的蜡烛,它们共同点亮了节日的夜晚。正月十六日,狂欢依旧,邑人登城游赏,男妇结伴,士女嬉游,女人们尤其是女孩子这两天真是无拘无束,尽兴走逛,“金吾不禁”,并且美其名曰“走百病”“游百病”“遗百病”,以至于有些封建保守的卫道士,皱着眉头,哼出一声:“一游而百病可除也,此游女诡词耳。”(清光绪《临晋县志》)读至此,俄国作家契诃夫《套中人》的场景跃然眼前。兴高采烈的柯瓦连科和华连卡骑着自行车走远了,站在一旁的别里科夫从发青变为发白,嘟囔道:“难道中学教师和小姐骑自行车还成体统吗?”古今中外,异曲同工。
最后,捎带说说元旦。在漫长的封建时代,正月初一称“元旦”“元日”或“正旦”等,有两千年之久。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孙中山先生发布《改用阳历令》,将元旦改到公历1月1日。然而,民间对此新年异常冷淡,这在河东县志也有所反映,如民国十二年的《芮城县志》载,“一月一日元旦,公所悬旗结彩,互相庆贺,民则仅张贴对联而已”。又如民国十八年的《新绛县志》载:“自国礼变更,每遇阳历年节,公署及学校各机关一遵新制,城镇街市亦张灯结彩。唯穷乡僻壤至阴历年节,小大新衣,未明而起,亲戚往来依旧过年,可见,移风易俗并非易事矣。”其实,时至今日,民众关注传统佳节的焦点依然是“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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